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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书生、毒士、推手

不知不觉时间过了去十天。在过去的这十天时间里,李一飞、李一鸣兄弟两人都是白天各忙各的事情。待到晚上李一鸣回到府中,两人便会一边煮酒,一边秉烛谈话,直到深夜方才散去。

  在与李一鸣夜谈之时,李一飞总是会旁敲侧击的问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问题。从李一鸣的回答中,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日用完午饭之后,李一飞便又带着岳夕颜出了李府,两人乘着马车很快便来到了城中心。这顺义城虽然是地处北方边关,但却因其距离京师顺天府不远,又与通州互成掎角之势共同拱卫着京师,乃是大明扼守北方的咽喉重地。所以这顺义城,不论是人口数量还是繁华程度,丝毫不比江南的苏杭二州差。城内街道上的酒肆、茶楼、饭馆、青楼、赌坊更是随处可见,甚至隐隐还有超过苏杭的势头。

  最近这几天,李一飞将这顺义城内的,大大小小的茶楼逛了个遍。这到不是因为他爱喝茶,而是他偶然间发现,这边关的读书人与江南的读书人,在习惯上有着很大的不同。江南的读书人,闲暇之余大多都是,举办诗会或是载妓湖上游玩。而边关城池,由于近些年来,不断受到建奴的袭扰,所以一些自负有些才学的读书人,便养成了讨论时政的习惯。而这茶楼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聚会之所。

  很快李一飞和岳夕颜来到了,两人昨天来过的那家茶楼。李一飞今天想在这里等一个人,那个人的才学与见识,纵使有着几世历练经验的李一飞,也不得不叹服其才学与见识的广博。

  此刻刚刚才过午饭的时间,所以眼下茶楼里还没有什么人。两人刚一进到茶楼,店里的伙计就看见了两人,当下伙计就小跑着上前招呼两人。李一飞要了个一楼最靠近窗户的位置,又点了一些茶水和吃食,然后就一边漫无目的和岳夕颜聊着天,一边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茶楼里陆陆续续的来了客人。直到第三波人走进茶楼的时候,李一飞终于看到了他要等的那个人。

  来人一身书生打扮,头上依旧带着昨天那个斗笠,斗笠下方的纱幔遮盖了他的容貌。

  关于这个书生,为什么会大晴天的带着斗笠。昨天李一飞和茶楼的伙计打听了一下。伙计说这书生姓钟,本该是天启二年,连中六元的状元公。只是后来当庭奏对的时候,其丑陋的容貌吓坏了天启皇帝,魏忠贤便以有辱朝廷颜面为由,革除了他的功名。并且命他,日后但凡出现在人前,都必须以物遮面。

  至于为何李一飞,今天要来找这钟书生。只因昨天他在邻桌听那钟姓书生与人交谈时,书生争对后金与本朝的战局提出了,反金需要三个阶段的说法。钟书生认为,第一阶段为安内阶段,首先要改卫所制为募兵制,以求增强军队的战斗力,其次从新启动一条鞭法并且收取商税,以求充盈国库。第二阶段为战略防守阶段,以广宁为基础任能臣练精兵把守广宁城,只要广宁不失,大明便等同于在后金的要害上钉了一个楔子,待到来日兵强马壮国库充盈,便是战略返攻阶段。最后他还对如何实施这些政策,又说出了许多行之有效的办法。

  见那钟书生正朝着另外一边走去,李一飞赶紧对着他那边喊:“钟兄!请这边上坐。”

  听见有人喊他,钟书生回头朝着李一飞那边看去,可他并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此人,不过处于礼貌他还是走了过去。

  “请问这位公子是?在下好像认识公子吧。”

  “钟兄赎小弟无礼,实在是小弟腿脚不便,不能起身给钟兄行礼。”

  钟书生侧目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眼前这位贵公子坐的是轮椅,他摆了摆手:“无妨!还请问公子唤在下过来所谓何事?”

  “钟兄还请上座!”李一飞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在下乃是顺义本地人士,姓李名一飞表字丛羽。在下昨日有幸听得钟兄只言片语,钟兄所言当真是高屋建瓴,字字句句皆发人深醒,所以在下今日前来寻找钟兄,是有一事相求。”

  钟姓书生微笑不语,显然李一飞刚刚的夸赞他挺受用的。他来到李一飞对面坐下,也不客气,拿起茶杯给自己到了杯茶。

  “李公子!在下姓钟名元白表字求索,天子渡口三会人士。”

  李一飞闻言不经有些莞尔心道:“这钟元白还真是个讲究人,你就直说自己是天津人便是,非要弄个雅称,说什么天子渡口三会人士!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读书人似的。”不过李一飞联系他的遭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如他这般大才,必定也是极为骄傲之人。遭此不公待遇,心中定然无时无刻不想着为自己鸣不平,所以有此行为一点也不奇怪。

  “在下唤钟兄前来,是有一些商道上的事情,想要请教钟兄一二。”李一飞从袖口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白银兑票,放在他的面前:“这是给钟兄的酬劳。”

  看着面前这张印有泰昌钱庄字样的兑票,钟元白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不过他却知道,眼前这位李公子,根本不是来和自己取生意经的,单看他这一身衣物和旁边那位美妾,钟元白就敢断定,这位李公子必定出身在巨贾之家,人家哪个店铺里没有大掌柜?又何需和他这个落魄书生问计?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考教自己而已。

  虽然看透了李一飞的用意,不过钟元白还是装作没有看穿,微笑着拿过兑票行了一礼:“还请李公子明示。”

  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李一飞也不在兜圈子:“不知钟兄可否为在下指一条一本万利的财路。”

  果然如我所料,钟元白微不可察的笑了笑,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吐出四个字:“囤积居奇!”

  “囤积居奇?不知钟兄指的是哪一方面?”

  “粮食!”

  李一飞心中了然!如今这天下的时局,金明两国日后势必会有一战,到得那时粮食价格必然将会成倍的上涨。

  “钟兄竟教我这么做,岂不知我若真的这样做了,这天下会饿死多少百姓?”李一飞佯装恼怒的质问他。

  手中把玩着茶杯,钟元白缓缓抬起头,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看着他:“反正那些百姓你不杀、建奴不杀、朝堂诸公也会杀的。既然怎么都是死,为何不能好处我们拿?你说对不对李公子。”

  “若钟兄是那贾诩一般的人物,为何昨日又要说出那般心怀天下的言语来,还请钟兄直言,莫要在拐弯抹角。”

  “李公子怎的这般糊涂?如今的大明已经烂到根子里,公子莫不是以为,你我以后还能安稳度日?一但日后建奴入关,这天下哪里还有一本万利的买卖?众生皆要艰难求存。我等升斗小民还好,大不了便是一死。反倒是你李家,要么奴颜魅骨降了后金,然后遭万世的唾骂,要么被后金当做肥羊杀了。现在赚的钱不过都是替后金存着而已。”

  钟元白的这翻言论绝非危言耸听,这几天李一飞也考虑到了他说的这些问题。只不过一时半会还想不出好的对之策。

  见他陷入沉思当中,钟元白也不心急,自顾自的品着茶,毕竟这关系到人家一家的未来,他如果说的太多,反倒显得不美了。

  思考了半晌,李一飞方才说话:“其实钟兄说的这些,在下也有考虑过!但思来想去也唯有练兵自保一法,但若练兵,在下又不知如何才能瞒天过海,不被朝廷发现。”

  听他这话,钟元白知道自己等的机会终于来了。不过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下李一飞住在何处,与他约定三日后登门拜访便率先离开了。

  钟元白走后李一飞也没待下去的兴致了,便也带着岳夕颜离开了茶楼。

  回府的路上,坐在马车上的李一飞,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又想起钟元白之前说的那些话,他不知道这一世又有多少磨难在等着自己。

  心里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马车便到了一家名为《九萧洞天》的丝竹店铺。

  愣神中的李一飞,一见这个世界竟也有洞箫,他便立刻叫停了马车,让岳夕颜替他去买一只洞箫。

  岳夕颜拿了银钱便下了马车,可到了丝竹店里她却犯了难,她对乐器这东西一窍不通,这要如何去选?犯难之计,她找来店铺里的掌柜的询问了一番,那掌柜告诉她,店铺里洞箫的花色有一百多种,而且都是极品紫竹所制。岳夕颜自然是不相信掌柜的话,无奈之下只能选了二十多种花色好看的洞箫,拿去给李一飞自己挑选。

  看见岳夕颜抱着一大堆锦盒从丝竹店里走了出来,李一飞便也猜到了她大概是不懂乐器。

  从二十多只洞箫里挑了一只音色上成的,李一飞便让岳夕颜将其它的洞箫还了回去。

  马车缓缓前行,此刻天空中夕阳渐坠,落日的余晖将天边的灰云染成了淡粉色。

  车厢内李一飞看着手中这只洞箫,十只轻捻放在嘴边吹奏了起来。

  听着那娓娓而来的乐曲,岳夕颜只觉这萧声当真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她虽不懂音律但也能听得出,此曲必然是一首哀婉凄美的歌曲。

  “呜……呜”之声自车厢内传开,引得一旁的行人们纷纷侧耳倾听。

  许久之后萧声渐止,一旁早就迫不及待的岳夕颜便立刻问:“相公此曲是何人所做?叫什么名字?可有歌词?”

  听着她这连珠炮般的问题,又见她那一副娇憨的模样,李一飞只觉得今天的天气真是分外的晴朗。

  “此曲名为《孤星吟月》,只有曲没有词。”至于何人所做李一飞则没有说,他总不能说是另外一个世界的曲子吧。至于化用别人的东西他不屑这么做。

  一听这歌只有曲没有词,岳夕颜叹了口气失望的耷拉下小脑袋:“如此好听的曲子竟没有歌词,真是太可惜了。”旋即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精神一阵,转头看向一旁的李一飞:“相公你将词填上不就行了吗!”

  李一飞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忘了一眼窗外的街道,此刻马车正巧经过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二楼摆放着一株山茶花,他看着那株山茶花似是心有所悟,片刻后他回过头看着面前的俏佳人:“娘子,此曲美便美在只有曲没有词,正如那山茶花里的倚阑娇,美便美在一点红,亦如人生,美便美在有着诸多的遗憾。”

  他话说的玄奥,岳夕颜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哪里能听得懂他这蕴含了人生哲理的话。只是扑闪着星辰般的双眸傻傻的看着他,心中想着:“相公不仅精通作画和音律,便连说话都是这般的深奥,难怪小莲会说相公是那胸中有沟壑的大才子。”

  见她这幅表情,李一飞知道这个小丫头本没能听懂他的话。只得自嘲的摇了摇头,她不过十六岁的小丫头,自己何故与她说这么难懂的道理。

  一旁的岳夕颜见他摇头的动作,只以为他是失望自己什么都不懂,没能接上他的话题。倔强的小丫头握紧了粉拳,暗自下定决心,不论差距多大,也一定要追上相公的脚步。

  两人没了共同语言,一路上都是保持沉默。很快马车便到了李府门口,两人下了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厢房中。

  刚一回到厢房,岳夕颜就拿着纸笔走到他面前:“相公,能不能介绍几本书给我。”

  “娘子这是何故?”李一飞讶异的看着她。

  “相公,夕颜不想再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了,夕颜与相公一样,做个博古通今什么都懂的人。这样夕颜和相公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无话可说了啊。”心性单纯的她想都没想,便将心里的想法合盘托出。

  望着她那坚定的眼神,李一飞心里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点了点头接过纸笔,在上面写了几本书的名字,然后还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