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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3:阴阳相隔

他置若罔闻,只想着跑过去把哥哥放下来,像他安慰自己、给自己治伤似的照顾他,却在半路被暴怒不已的父亲一脚踹开,摔在一边的地板上。

  幼小的他,从那一地的污泥和斑斑青苔上滚过,身上碎开似的痛。

  “滚!”

  那日的父亲像是发了疯,目眦欲裂,额上青筋直暴,似乎都能看见里面那流淌的血液,叫人心惊胆战。

  “阿尘,听话,快离开这……”

  哥哥如月光般的柔和,如清风般的温润,与父亲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话未完,又一记鞭子顺着哥哥的身前劈过,那遍布的鞭痕,已经让他看不出这新伤在哪里。

  “你妹妹才这么点大,你也下得了手。”父亲叱道,牙关凸出,眸光狠戾如刃,说罢又是高高地抬手,一记鞭子打在哥哥身上。

  “不要打,不要打……”靳若尘看得心疼若绞,忍着疼从地上爬了起来,跑到爸爸的脚边跪下,哀求着他,“哥哥不会害人的,不会……”

  “靳若尘!”

  没等父亲再次踹开他,母亲尖锐的吼声传来。

  她气势汹汹地赶来,拽着自己的手臂把他拖了走:“你给我过来——”

  他当时仅有五岁,母亲轻而易举便能把他拖拽走了,他在母亲怀里连踢带踹,用尽全身力气想挣扎开她,甚至去咬母亲的手。

  他被母亲甩了一记狠狠的耳光,头晕目眩,却咬牙爬起来想跑回地下室去。

  却在刚起身的那一刻,被母亲带来的保镖抓回来,其中一人给自己注射||了一剂药,他便沉沉地昏睡过去。

  “我被母亲带回了外婆家,外公外婆听了我的哭诉,都不愿意去帮我救哥哥。”靳若尘冷笑一声,“我知道,他们惹不起靳家,为了得到靳家的资金支持,都把他们唯一的女儿奉献出去了,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他们女婿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而得罪靳家。”

  “后来,我被他们软禁了三天三夜,待我再回家里去的时候,得知大哥已经从家里跑了出去。我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走的,不过猜想,十有八九是那女人放的。”

  顾思嘉双眼一眯,很快想到了那女人的心思:“她是担心,到时候爸还是会念及父子之情,原谅你哥哥,于是偷偷地放了他。她知道那种时候,你哥哥最想的就是逃走。只要你哥哥走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没错!”靳若尘凛着神色,那好似淌着黑血一般的眼眸,深邃得望不见底,“哥哥偷跑出去后,就音讯全无。大约过了一个星期,传来了他出车祸去世的消息。”

  他在这时闭了闭眼睛,在顾思嘉惊怔而痛惜地呆滞着脸色时,继续说下去,声音沉得可怕:

  “父亲想看哥哥最后一眼,被救护车里的医生阻止了。他说,哥哥被撞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还是别看的好!”

  “那……”顾思嘉不知为何的还抱了一丝希望,希望这个已经过去十多年的往事的结局不是他们所认为的那样,“那你怎么知道,那是你哥呢?”

  靳若尘睁开了眼睛,眸光沉沉,恍若暗夜:“大哥的左臂上,有个半圆形的胎记……”

  在那车祸现场,警笛声响彻天际,撕破了夜的静谧。

  现场周围乌压压地围满了人群,被警戒线拦截,有的议论纷纷,有的拿着手机拍照……

  他随父亲站在那救护车的旁边,在那已经盖上了白布的担架床边。

  不知道站了多久。

  父亲缓缓抬起颤抖不已的双手,似乎是想再看看哥哥,在刚碰到白布的那一刻,被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拦住了:“死者已经面目全非,您身边还有个小孩子在呢,别让他看见了。”

  父亲侧过脸,盯着他的眼珠漆黑而幽亮,眼底浮着一圈阴翳:“既然看不清脸,就有可能不是他。”

  他神色沉肃,语气阴冷,一把甩开医生的手,力道大得让医生直接倒在地上。

  面容的阴沉与动作的暴怒,是这般鲜明而强烈的对比。

  他冲上前,掀开白布的一角,扯出哥哥的左臂,撩起已经被鲜血浸染的衣袖。

  靳若尘恍若一抹幽魂一般的站在一边,定定地望着这一幕。看到那躺着的孩子的左臂上,有和哥哥一样的胎记。

  就算他从父亲的眼中看出了无尽的痛楚和愧悔,浓烈如岩浆,深沉如汪洋大海,父亲极力压制也还是不可避免地流露出来,他也不会再对自己这个冷漠无情的父亲抱任何一丝希望。

  不过,至少他还可以为哥哥感到一丝的欣慰——起码,父亲没有对他的去世无动于衷。

  顾思嘉觉得整颗心浸在了一盘苦水之中,个中滋味,实在是难以言喻。

  他哥哥能对一个异母生的弟弟那么疼爱,又怎么会去伤害他那年仅六个月大的妹妹。

  难道,哥哥是觉得他与若尘一般可怜,而那个妹妹却是幸福的,所以不需要他的关爱?

  可那也不至于害她性命啊!

  而且,一个如此爱弟弟的哥哥,没有理由不爱自己的妹妹,反而应该比疼爱弟弟更甚才对。

  都说哥哥是写给妹妹的情书,只看自己的哥哥就知道了。

  他虽然一样的疼着自己和安安,但明显是偏向自己这个妹妹更多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顾思嘉伸手握住他的手,问道:“老公,那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到底是怎么去世的?”

  靳若尘沉在一片深深的悲恸中,说话的声音愈发的低沉而森冷:“当时,父亲是去见一个老朋友回来,回到家后就迫不及待地想去看女儿,却发现那孩子已经被人从婴儿车里摔下来,当场去世。他恐怕是当时就丧失理智了,听到那女人说哥哥是凶手,就相信了。”

  说到此,他勾唇冷笑,侧目看她,目光像笔直而幽深的井:“毕竟,那时候只有那个女人和哥哥在房间里,那女人是孩子是孩子的生母,不会害她,那就只有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