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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2:含冤受伤

“怎么了?是伤口疼吗?”见自己愣愣的样子,他担忧问道。

  靳若尘摇了摇头,转过目光去望向天花板,眼珠晦暗如熄灭了的火,空余一捧冷灰。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来,伸向那只冰袋,是想自己拿着它,却被猜到他意图的哥哥握住了小手,劝道:“我来拿吧,免得你碰疼了伤口。”

  靳若尘迟疑着转过视线,只瞄了他一眼,又急急地别过眼去,好像面前的是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他看了就会变成石头。

  他这模样,像是干坏事被抓的小朋友,哥哥不禁浅笑问道:“你好像很怕我?”

  躺在床上的小男孩,动了动嘴唇,又在心底犹豫了许久,才说:“妈妈总跟我说……你是坏人……”

  哥哥听了只是笑,丝毫没有愠色,声音是那样的温润柔和:“那阿尘觉得,哥哥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靳若尘一时间沉默。

  没有人教过他怎么判断好人坏人。

  爸爸从不管他,妈妈从来只把她的意愿强加给自己。她总说这个哥哥是坏人,会抢走自己的东西。

  可他却觉得,哥哥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温暖,让他感受到和人相处可以这么轻松开心,连爸妈都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只听他的描述,顾思嘉就已经感觉到了,他这个哥哥,确实和自己的哥哥很相似。

  怪不得他对哥哥的态度格外不同,他就算吃醋,也不会可以针对知恩哥,不只是因为尊重,最重要的这份相似。

  他是在哥哥的身上,看见了他自己哥哥的影子。

  提起幼年和哥哥相处时的情景,顾思嘉作为一个简单的听客,都觉得心间漾过一股浓浓的暖意。

  听得出来,他那位哥哥是他童年里除自己以外,为数不多的光亮。

  “可是……在我只有五岁,大哥只有十二岁那年,我们兄弟俩便阴阳相隔了。”话锋陡转,靳若尘的声线也在这时骤沉,那双狭长的凤眸里,倏然透出一股比严冬更冰冷的气息。

  “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父亲重女轻男,可是两任太太生的都是男孩,后来,他在外面的一个女朋友生了个女孩。他爱得不行,把那孩子当宝贝似的宠着,还承诺给那女人扶正。”

  “你还有个妹妹啊?”顾思嘉惊道,“我一直以为你是独生子,没想到你有哥哥,又有妹妹。”

  “可我这哥哥和妹妹,都不长命。”男人凛着精致的眉宇,声音轻柔中透着悲凉,和一股深深的讽刺,“事情发生在那孩子六个月大的时候,那天我上完礼仪课回到家……”

  他上完礼仪课回到家,就准备去找哥哥,想起回到家就可以和哥哥待在一起,那无聊又无尽的上课时间都变得有趣起来。

  正要上楼,却被叫住:“二少爷!”管家急匆匆跑来,道,“您是要去找大少爷吗?千万别!”

  小小的他仰头望着管家爷爷,不解地问:“为什么?”

  “别去就是了!今天夫人说要带您回您外公家,一会儿她就来接您了。”

  管家爷爷没有说破理由,或许是想照顾小若尘的感受,可他并没有做到,他只加剧了这小小男孩心中的焦急。

  靳若尘转身上楼,直往哥哥的房间去。管家一路追着,可碍于他是主人家的孩子,是金贵的少爷,于是不敢乱动,只能在一边喋喋不休地劝阻着。

  可这孩子仿佛给自己开了一道屏障,把他的话全阻挡在外了,无论自己如何劝阻,他都全然不理。

  靳若尘找了哥哥的房间,找了爸爸的房间,还找了自己的房间,都不见哥哥的身影,管家爷爷还在一边不停地劝着,无意中说出的一句“您找不到的”,引起了靳若尘的注意。

  他抬头瞪向管家,稚嫩的脸庞上却已经英气遍布,语气生冷地问道:“哥哥在哪里?”

  “这……”管家欲言又止,眼珠四处转悠,神色为难。

  靳若尘眸光一黯,面容间浮现一缕与年纪毫不相符的森冷和阴沉:“您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跟我外公说,再也不让您家的大哥哥去青羽中学上课了。”

  “别别别,二少爷……”管家顿时慌了,继而便将哥哥的去向和盘托出,“大、大少爷他……他在地下室。”

  靳若尘永远忘不了,那个地下室里散发的霉味,血腥味,还有一股不知何物腐败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那地下室因常年不见天日,阴暗又潮湿。小小的男孩忍着难闻的味道,快步跑下曲折的长梯,这时听到一道鞭子裂空劈下的声音,呼呼作响。

  抽在人的皮肤上,听得靳若尘心惊胆战,他感觉心口一滞,连忙跌撞着闯下楼梯。

  在楼梯的尽头,那道锈迹斑斑的沉重铁门虚掩着,靳若尘用尽全力推开它,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恍然呆怔。

  哥哥的双手被绑缚在头顶,遍布全身的鞭痕触目惊心,父亲拿着鞭子,疯了似的往他身上抽,不停地有血飞溅在地上。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害她!”

  父亲许是打累了,在他停下来时,哥哥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柳絮,随时会散去。

  那望着父亲的眼神却依然坚定,映刻着令人心惊的倔强,“我就算真是个魔鬼,也不会对一个婴孩动手。”

  就算是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沾遍了血污,他也依然与往日无异,眉目清朗,气质难掩。

  像被乌云掩了光芒的皎月,即使有阴翳,也仍然温柔而纯净,不染尘埃。

  “哥——”

  靳若尘像只被一箭刺穿心脏的幼兽,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动身朝他冲过去。

  哥哥的瞳眸缓缓撑大,他惊声朝自己吼道:“阿尘,别过来!”

  他置若罔闻,只想着跑过去把哥哥放下来,像他安慰自己、给自己治伤似的照顾他,却在半路被暴怒不已的父亲一脚踹开,摔在一边的地板上。

  幼小的他,从那一地的污泥和斑斑青苔上滚过,身上碎开似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