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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听竹见竹

这日早上用餐后,林江溢便寻了乔乔要送她前去听竹画苑参加诗会,乔乔自知自己躲不过,便乖乖随哥哥出门了。

  林江溢听闻她前日里挨了罚,一路上忍不住又念叨了她几句,刚出林府就看到楚月带了丫鬟跟了上来。林江溢和她解释道:“父亲说你二人同去有个照应。”

  乔乔暗自想:“这分明就是找了个人盯着自己怕自己惹事罢了。”林江溢将二人送至画苑外围便离开了。

  临门镇是长安城内文人墨客集聚的地方,因此地多山水小筑林间泉溪,风景尤甚多添了一丝江南风情,引得众多诗书才气的文人雅客前来采风赋诗作画,临门镇中心依山傍水坐落着一片竹林别苑,唤以‘听竹’二字。听竹苑自建立以来便是各名门望族权贵子弟求学之处,当初林江溢便是在这里求学并受到了大学士的赏识。听竹苑别院唤作听竹画苑,常是各世家小姐举办诗画交流之处,当是才子佳人相遇的好去处。

  乔乔一下马车便看见满眼蔓延开来的绿意,鳞次栉比的竹子一层接着一层。二人带着丫鬟一进了竹苑大门,便见得许多世家公子与小姐正在攀谈,笑语连连春意盎然,就听得楚月转身说道:“一会儿你注意言行举止,别丢人现眼。”

  说完便带着丫鬟自顾自地走了,乔乔想到那晚她从书房出来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道约么还在因楚府的事情伤情,撇了撇嘴没有搭理她。

  二人来到别院的画阁,见得已有些许女子落座,便也找了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一落座便有人前来攀谈,乔乔察觉有人盯着自己看,就听得一鹅蛋脸柳叶眉的黄衫女子问:“我记得你,那日在楚小姐的宴会上的便是你吧?”

  身边的几人便也都随声附和道:“我也看着像,那日她也是梳着男式的发束,长得这般模样不会叫人记错的。”...

  乔乔见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围着她看起来,只得重重的咳了一声,看向黄衣女子问道:“可有何事?”心道莫不是楚眉儿也来了吧,环视一周并未看到她与魏诗涵几人的身影。

  黄衣女子见状便对她说:“楚小姐那日失了颜面,此次诗会她自是不会来了。那日见你与她起了争执,本以为你必不会有好果子吃了,到真是叫人刮目相看,那苏家小姐也是好生威风!”

  乔乔听不出她这话是在夸自己还是调侃自己,只笑着道了声:“那日只是一场误会,不必再提了。”

  黄衣女子见她不作她语便看向她身边的楚月儿:“这是哪家小姐,怎得如此眼生?”

  楚月儿只一俯身行礼对着众人说道:“在下楚月儿,翰林院学士楚阳楚大人之女。”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都道这楚府刚为楚家小姐举办了及笄礼,也从未听说楚府有两位小姐。乔乔听得她这么一说也看向她,心道这楚府并未对外承认她的存在,她这么宣之于众就不怕引来楚府众人不满?却见楚月儿面色坦然也不多做其他解释。

  黄衣女子听言低头一沉思,便抬头笑道:“月儿小姐怕是还没进楚府吧,希望下次可以在楚府见到你。”黄衣女子心想自己从未在楚府见过此人,也从未听楚眉儿提起过半分,又看她落落大方不似胡说的样子,心下就联想过来莫不是没被承认的私生子。说罢看向楚月儿并不想再回应此事,就唤众人不再喧哗依次落座开始会诗。

  乔乔撑着额头听她们说的昏昏欲睡,心里诽腹这满阁的红袖佳人所谓的诗会,不是对着花儿悲春伤秋,便是作我似君心照月明的缠绵心事。只觉得无聊至极,看得楚月儿没有注意自己,猫了身便出去了。

  乔乔摘了一片竹叶边摩挲边在这竹苑闲庭信步,听得画苑隔壁的听竹苑隐隐传出男子朗诵的诗句,听了几句只道是俗落,心道自己若是前去朗诵一首李白的《将进酒》,不得惊得四座掉了下巴,难为自己熟读名诗楚辞在此地得不到发扬。幽幽叹道: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袍怎得开!

  “说得好!”乔乔闻言回头看到一位发须微白的灰袍老者,眉眼炯炯的看向她道:“姑娘有如此胸怀才情,何以担心得不到赏识。”老者身后站着的一位灰绿色素色长袍的男子一步上前对乔乔一施礼:“姑娘。”

  乔乔听得老者说话,便看见一位男子上前对她施礼,忙回了一礼道:“先生说笑了,我也是有感而发,别无他意。”抬眼看到男子只觉得此人周身诗书才气风度翩翩,五官标致俊朗,眉宇间透着一股文人傲骨的气节,便想起诗经里的一句话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老者抚须笑道:“我看姑娘周身气度不凡,言语中更是豪爽直接,能说出这等话来也定是个好苗子!稍后可否一叙?”转身对着绿衣男子交待:“你稍后带这位姑娘去竹舍。”说完冲乔乔点了点头便走了。

  正当乔乔错愕之际,绿衣男子一躬身道了一句:“姑娘失礼了,实在是老师爱才心切。不知姑娘可否随在下走一趟?”

  乔乔想到反正自己现在无事可做,便允了。

  一路上上绿衣男子给她介绍这听竹苑主人便是刚刚那位老者,他是前朝皇子大学士太傅,年事已高卸职后便留在这听竹苑负责学术教导,绿衣男子是他的学生亦是养子,三岁便被老师带到听竹苑至今已十五年了,姓俞单名一个竹字。

  温润如瑜,形如墨竹。

  俞竹领乔乔绕到竹苑深处,便见一座周身用竹子修葺的房子,“姑娘,此处便是竹舍了。”一进去便看到左边是一间挂满山水风景画卷的屋子,中间只有一张桌子上布满了笔墨纸砚,地上凌乱放着几幅诗画,右边隔间的门虚掩着。

  乔乔便问他:“俞先生呢?”

  俞竹看了一眼隔壁说道:“老师还在内屋会客,劳烦姑娘在此稍后片刻。”

  乔乔闻言便自顾自的在画室参观了起来,墙上的画多山水,翠竹,有的是苍劲挺拔之势,也有的呈雨中破笋之态,惟妙惟肖,笔锋也皆是干脆利落。她走到桌前看向桌面的画,似是刚刚完成不久的佳作,笔墨未干,画上是一只孤帆驶于江河之际,远处碧浪朝霞一色,无端生出几分寂寥。

  乔乔忽得想起一首诗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姑娘这诗作得应景,”俞竹听得她作诗便问道,“可否做个法子让此景不这么伤怀?”

  乔乔听他这么一说,便提笔在纸上江河处跃然画了几翻大浪,孤帆恰巧劈开大浪向前。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好诗!”俞老先生听得此诗推开隔间的门对她说道。

  乔乔放下笔墨对老先生一欠身:“在下唐突了,兀自动了先生的画。”

  “我倒觉得改的好,老师您说呢?”俞竹立起画给老先生看。

  “画的不错!”便听得俞老先生身后传来一女子声音。只见一着金黄色牡丹花纹长衫的女子缓缓从隔间走了出来,女子相貌温婉端庄,举手头足间透着一股恬静优雅的气质。

  俞竹见状便要行礼,就见女子微微一扶手唤道:“不必多礼。”看向乔乔道:“这画画的不错,诗作的不凡,人也是好看。”

  乔乔虽不知女子身份,但看她气质贵气不凡定不是一般女子,便施了一礼认真回道:“夫人谬赞了,是在下卖弄了,谢夫人抬爱。”

  女人闻言只得一笑,冲俞老先生说道:“是个好苗子。”而后冲乔乔一招手道:“正好我有事寻你帮忙,快到小女生辰了,我特意来用了这竹子做了几个小物件,你与她年龄相仿,便帮我看看,哪个最讨喜欢?”说罢命身后的随从递上来一张木质的托盘,盘中摆放着四五样竹子做的小物件,每一件都精致小巧。一把雕着可爱动物图案的竹扇,一枚竹子做的镂空梅花图样的书签,一支顶部镶嵌玉石的竹竿毛笔,一个竹子雕刻成蝴蝶样式的发簪更是栩栩如生。

  乔乔看过后径直拿起那个最不起眼的竹子腰佩,那腰佩表面打磨的光滑细腻,周身没有其他纹路点缀,拿起来忽得听得一声清脆悦耳的铃声,这是一枚竹制的铃铛,她拿起来仔细一看,里面滴溜溜滚着两颗小金珠,竹佩上下用红绳系紧,只听得金珠在里面滚动发出叮叮咚咚声音,甚是有趣可爱。当即选了这枚铃铛腰佩递与女子。

  女子一看,便满意的拿在手里冲她说道:“如此便是多谢了。”然后同俞老先生告了辞便带人离开了。

  女子走后俞老先生便坐下关切地问道:“不知姑娘师从何处?能做得出如此诗书?”

  乔乔听老人家如此夸奖,立刻不好意思的回道:“先生误会了,这诗词我也是偶然听来的。”

  俞老先生闻言立刻问道:“哦?何人所作?”

  乔乔心想,我总不能给你把李白杜牧的时代给搬过来吧,这怎说得清,一时踌躇不知如何作答。

  俞先生看她半晌不回话,言语神态又有娇羞之色,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了,心下更是多了几分惜才之心。之后又问了几句家常,便命俞竹送她出了别苑。

  路上俞竹同乔乔说:“我看先生很喜欢姑娘,他极少对他人刮目相看,姑娘以后可以常来竹苑,俞竹定亲自招待。”乔乔闻言只当他是客套,聊了几句便辞去了。

  俞竹回到竹阁,看到俞老先生还在盯着乔乔改过的画看,问他:“俞竹,你觉得这姑娘如何?”

  “这般富有诗书才气还如此自谦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