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见证
苦闷，压抑，卢卡斯试图扭动自己的身体，但禁锢住他的符文锁链立刻暴起一阵电光，将他的动作强行镇压下去。
“痛苦吗？”
在卢卡斯面前，穿着月纹法师袍的老者，佝偻着背腰背，干枯的手在他布满鳞片的身体上轻轻滑过，如同在抚摸一件珍宝。
“我曾被狗头人拨过皮，也被巨魔啃掉过四肢，我没恐惧过，因为我能活下去。”
“但我现在感到恐惧了，我恐惧得发抖，我恐惧到愿意倾尽之前珍惜的一切事物。”
“我快死了，没有比亲眼看着死亡来临，却无法阻止更恐怖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在想，凡人无法阻止死亡？”
“是，这是凡人的悲剧，从出生就注定如此，但我不想接受。”
卢卡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法师，强忍着剧痛，张开嘴说道：“面对死亡，谁都无法逃脱，我也一样。”
“一样？”法师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嘲讽，尖锐的法杖慢慢插入卢卡斯的手臂，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
“但为什么，同样是凡物，你们却能轻松活上千年万年，有着足够的时间找到打破束缚的方法，而我们，只能用着愚蠢之极，抛弃一切情感的巫妖转化，才能苟延残喘？！”
“打破死亡，需要代价。”带着苦涩的眼神，卢卡斯说出这句话。
四十年前，他的灵魂尚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原名卫严，华夏一名普通的结构设计师，为了赶设计图纸，连续几天通宵加班，结果在交图前一晚昏睡了过去。
醒来后，他失去了人类的身体，就成为了一条刚刚破壳的幼体黑龙，拥有了新的名字，卢卡斯.布拉格。
强健的体魄，天生的施法能力，凌驾其他生命之上的寿命，推动巨龙在这世界统治阶层占据一席。
然而，这些不属于死而复生的卢卡斯。
幼龙之间充满竞争，比肉体，比施法能力，胜者才能在龙族中占据一席之地。
一旦失败则会被禁锢为胜利者的奴仆，甚至是献祭的道具。
或许是人类灵魂与巨龙身体不匹配，羸弱的肉身，血脉中也没有术士天赋，卢卡斯一直被龙城中所有的龙视为必然的失败者，包括他今生的父母。
为了逃脱在成人礼上当做牺牲品的宿命，二十年前，借用幼龙仅有的一丝权限，卢卡斯曾化身为人类，去学习人类的魔法。
当他刚学会三级法术时，他被发现了，随后被龙城囚禁了整整二十年。
龙城之龙不允许学习低等生命之物，否则视为自甘堕落，必被囚禁。
不久前，乘着龙城遭受矮人进攻，看守不严情况下，卢卡斯逃了出来。
成人礼无法逃脱，这是规则，深埋于每一条龙的血肉中。
为了求生，卢卡斯决定再去完成自己的法师学业。
但没想到的是，居然会有一名将死的死灵法师，为了求生，一直潜伏在龙城附近。
所以还未等卢卡斯到达目的地，就被死灵法师抓住了。
对方学会了化龙仪式，需要一条真正的巨龙，夺取其肉身，延长寿命，而卢卡斯正好成了他遇到的第一条可以轻易捕捉的巨龙。
“代价就是...”死灵法师死死勒住捆在卢卡斯脖子上的锁链，语气森然，眼神中充满了癫狂：“一个残破的人类身体，与新鲜的龙族灵魂。”
松开铁链，法师狂笑着，仪式开始。
黑色的死亡能量从他的挥舞的法杖中喷涌而出，法师塔的地面上，一根根精心绘制的符文回路随着这股能量雀跃起来，沟通了生与死的隔阂被强行打开，嘶喊着，欢呼着，怒吼着，向法师索要理应属于死亡的祭品。
一颗布满红色花纹的龙蛋被法师从储物盒中取出，龙蛋壳已遍布裂纹，但却被符文束缚，无法完全破碎。
“我奉献！将生的幼龙，对生的渴望，献给死亡，给予我灵魂暂存世上的载体。”
话音落下，死亡的力量顿时缠绕上来，蛋壳上的符文瞬间破碎，一只十余厘米长的小龙破壳而出，蛋内粘液未清理干净，发出来到这世间的第一声龙吼。
但吼叫声戛然而止，幼龙的身体由浅红转化为如煤炭的黑色，如同烧尽的纸张，寸寸碎裂，化成飞灰，盘旋于空中，随后疾驰而下，从法师的七窍中钻入他的体内。
然而另一边，本该待死的卢卡斯表情一滞，当破壳的幼龙化为飞灰时，他的脑海里与耳边突然出现了诡异的信息。
‘检测完成，宿主初次见证大事件--屠龙，见证系统开启！’
‘姓名：卢卡斯.布拉格’
‘种族：巨龙’
‘年龄：四十（少年龙）’
‘性别：雄性’
‘施法水准：三阶施法者’
‘肉身层级：中阶武者’
‘神性：无’
‘屠龙事件见证奖励，初代黑龙真血五克’
‘弱小的龙族被当做成就英雄的工具，只有匹敌神灵的祖龙才能让人畏惧。’
‘该物品无法赠送，已自动为宿主使用。’
什么东西？
卢卡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他的身体里。
见证系统？是神灵的玩笑？还是恶魔的欺诈？
旁边，当黑色的灰烬钻入死灵法师的身体后，粘稠的带着腥臭味的液体从他的七窍中流出。
感受到身体里残余的生命力不断流出，法师压制住本能的恐惧，他将法杖猛地插入自己的胸口，伴随着从口中不断溢出变了质的鲜血，法师用尽全部力气，从牙缝间挤出仪式咒语：
“我奉献，将死的肉身，对死亡的敬畏，赐予我活人的能力...”
话音刚落，法师的身体就好像被人切开一般，层层皲裂，随后，一块块的血肉，脏器，纷纷掉落下来，掉落地上如同烧焦的木头，仅剩雪白的骨架还抓着法杖伫立在原地。
骨架中，象征灵魂的火焰在颅骨里跳动着，颌骨一张一合，发出了令人发麻的刺耳声音
“我奉献，强盛的龙魂，对死亡的祭品，赏赐我新生的机会！”
融入所谓真血的卢卡斯，感觉到浑身燥热，与此同时，身体所有的感官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了，体内被禁锢的法力，此刻也缓慢流动起来，符文锁链的效力被真血的力量强行冲破。
这，难道是真的初代真血？
哪怕饱含着质疑，但身体的感觉确实如此的真实，按照这种改变速度，只需要再过半天时间，卢卡斯就可以完全摆脱束缚。
地面上符文的光将法师残余的骨架与卢卡斯同时笼罩起来，黑色的光线链接了卢卡斯的头颅以及法师颅骨内的灵魂火焰。
恍惚感一阵阵侵袭着卢卡斯的意识，就如同灵魂好像要被拉扯出来一般。
而与此同时，法师的魂火朝着卢卡斯缓慢而坚定地飘了过来。
“来不及了吗？”最后的意思里，卢卡斯自嘲地笑了一声。
刚获得未知的助力，立刻就要死在这了吗，好不甘心...
法师的灵魂之火无视卢卡斯的想法，飘入了其意识深处，开始准备占据这具身体。
‘检测，宿主遭受异体灵魂侵入！’
‘是否清除？’
‘宿主灵魂半脱离，默认清除！’
‘清除功能启动！’
‘清除成功！’
“头好痛啊...”卢卡斯从黑暗中醒来，便感觉到头部一阵剧痛，好像被人从中撕裂开来一样。
本能地想捂住脑袋，略一用力，就听见砰砰几声断裂脆响，猛然将卢卡斯从恍惚中拉回了现实？
“我还活着？”
放眼望去，周围一片狼藉。
一具白骨，握着法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没有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