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乱战迷情（3）
他果然是老谋深算，这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是豁然开朗！杨音也喜笑颜开地道：“老哥哥，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逄安笑了笑，道：“此刻大家再不是不同的营寨你防我我防你了，所以和你们也不妨说实话，我本来确实是个猎户，但是后来也去从军，在朝廷的军中一路做到偏将，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当时带我那主帅，何等之人才？在拒马关以一人之力便据守得匈奴人望关兴叹，这点子谋略也不过是他那里学来的而已！”
李修然听了，又惊又喜，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拉住他的手，问道：“怎么，你是岑彭岑大哥的手下？你真是他的手下！”
逄安没提到岑彭的名讳，就是觉得这里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名字，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还真是有人知道，也是惊喜不已，答道：“正是啊！将军也认识岑大人？”
众将见他们居然能扯上关系，自然都觉得正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看来这两人还真是有些缘分，李修然和大齐军之间也是有些缘分。李修然笑了笑，带了唏嘘地道：“当初初去长安，便是他带了我去。只是，后来失散了，他居然也失踪不见，问了别人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好生奇怪呢！”
逄安点了点头，也有些诧异道：“失踪了？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当初有巡查的将军来关上，我冒犯了他，便要被军法处置，还是岑大人私下放了我。我后来辗转回到家乡，才进了山寨的。”
李修然居然在这里还碰到一个大有干系之人，不禁感慨这天地实在并不大。两人又感慨几句，李修然才正色对所有人道：“逄副帅之言甚是，如今必须逼着樊崇尽早参战！他虽然只有一万来人，装备却比我军精锐许多，是一支生力军。自然，维舟所言也很有道理，这便开始看看部署我军主动出击的行动，可不能等着挨打。不过，大家可要多读些兵法。为将者，若总是一刀一枪上阵厮杀，那就实在算不上是个将军了！”
谢禄也沉思了一番，道：“若是这样说，我们怎么样才能伪装出败象？”
李修然也在想这个问题，这时候试探地道：“难道，我们要故意失掉一两层栅栏？”
大寨之前，先是有一道深壕沟，便是方才拒敌的所在。之后便是两道栅栏，其后是又一道窄些的壕沟，然后又有两道栅栏，总共有四道栅栏，便到了大寨的墙了。这样的阵地在对方的攻击下，只怕依旧不足以抵挡，若是先故意失掉两重栅栏，那又会是怎样的状况？众人是想都不敢想。
逄安略一思索，道：“其实，这倒不必多费心去想。敌人略一休整，下一番进攻的时候，便是死守，大约也都守不住外面的两重栅栏呢。现在只是如何能够既露出败相让樊崇看到，又要能保留一些实力，这才是关键。”
那叶一德这时终于开口道：“咱们一直这么想着，那万一樊崇不是这么想的又怎么样？万一他真的只是还没找到咱们的所在呢？”
逄安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他一定知道这里的一切，他甚至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看着！”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却终究再没有好的建议。李修然听着心烦，一挥手制止了大家的讨论，道：“好了，先休息吧，然后等着看敌人午后会不会再进攻。看那时的情势再决定晚上是不是要主动出击一番。先这样吧，今日所说的话，不要外传！散了吧！”众将一听，便都告辞，各自回军中去了。
李修然小憩一会，直觉得脑子里一直都是个问号，不知道究竟该怎样是好。其实这也难怪，便是逄安那样的老将，也至多是能想到现在的状况是怎么样，却还是说不出什么好办法。要迎击廉丹大军，还要去骗自己的“友军”，最难对付的也就是人了。李修然想了想，忽然决定什么都不说，先出去走走再说。
正是午后，阳光很灿烂，幸好有些树荫，许多士兵就头枕着武器抓着这难得的一点空隙在树阴下歇息，睡得很熟。李修然从他们身边悄悄走过，忽然觉得这一张张年轻或者沧桑的脸很是亲切。他们中的许多，都还是孩子，稚嫩的脸上还有着熟睡时的微笑，可手上的皮肤早已经粗糙得很。方才的一战，敌人是仓促为之，而且相信那冲车的威力可以发挥，这才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李修然几乎已经可以看到，下面的一战里，无数官军涌过那道壕沟，剩下的便是无休止的血肉相搏。就是眼前的这些孩子们，他们如今在熟睡，可一转眼他们可能就已经死亡，滚烫的血就已经冷却在这片土地上，现在做的梦也永远只是一个梦，永远不会再实现。
李修然叹息一声，看了看蓝天白云绿树青草，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可是这美好的名义下发生的一切却会是如此惨烈和残酷。为什么要有战争？为什么面对着死亡，人们还是前赴后继？走了一圈，他都微笑地摇头，示意所有卫兵和醒着的士兵不要行礼。让这些战士睡上一会，也许这是现在唯一的好礼物了。
登高一看，只见敌人已经开始修建更多的营寨，连绵不绝，看不到尽头。十万人，李修然想着都暗暗心惊。樊崇，他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出现？而廉丹，他现在又在想着什么？
许悦弦的帐幕内满是药香。李修然皱了皱眉头，进去见还是老几个人在那里守侯着，有两个也在打盹。李修然赶紧挥手示意陈氏不要行礼，然后小声问道：“你们吃饭了么？”
陈氏点了点头，道：“我们倒是吃了，可许姑娘什么也吃不进。醒了一下，问了问你在做什么，知道你在会议便又睡过去了。”李修然点了点头，又走过去轻轻试了试许悦弦的额头，果然还是没有退热。看着清秀的脸庞已经明显有些消瘦，看着这个可人儿被病痛折磨自己却是束手无策，李修然不禁叹息一声。叹息一声，他才发现自己这几日叹气实在是有够多，不禁又是苦笑一声。
没想到，就是这一触和一声叹息，居然把许悦弦给唤醒了。她慢慢睁开眼，一下子就看见李修然，喜道：“修然，你来了！”李修然一听她连声音都那么虚弱，不觉心里一酸，却还是强颜笑道：“就算是些小病，我能不来看看你么？”他们这一说话，帐内其他人自然也都醒了过来。陈氏见两个人说在一起，便挥了挥手，带了那几个人都出去了。
许悦弦笑了笑。她虽然病了这几日，这一天多来更是病得很重，脸上的颧骨都有些突出，但是笑起来依旧是很美。她轻轻道：“修然，把我扶起来吧，我想坐一坐。”
李修然赶紧坐到床边，一手揽起她的腰，一手轻轻揽起她，去把她扶起。许悦弦满意地闭上眼睛，笑道：“我方才正梦着你来看我呢，没想到一睁眼睛就变成真的了！”李修然笑了笑，道：“我来看过你的，只是当时你睡着呢！”
许悦弦微微斜着头，道：“是么？听说你得了把弓，成了神射手了！可惜啊，悦弦病着，不能看你的英姿呢！”
李修然听她声音虚弱无力，说话时更是多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迹象，不禁心酸，赶紧道：“你还是少说些话吧，好好休息着，等你身子好了，我演练给你看！”
许悦弦睁眼一看，见他居然眼眶有些发红，惊讶又欢喜地道：“修然，你是为我伤心么？你真的这么为我担心？”她说话急了，喘得厉害，又咳嗽了几声，但是眼睛里却满是欢快，似乎浑然忘却了身体的病痛。
李修然惊觉地“啊”了一声，这才觉得鼻子确实有些发酸，只怕一不小心就又像方才她睡着时那样落下泪来，赶紧深深吸了口气，道：“傻丫头，我这么紧张你，你不知道的么？”
他第一次这样称呼许悦弦，虽然只是淡淡一句“傻丫头”，可是说得却是无限温柔。许悦弦听了之后，幸福地闭上眼睛，慢慢道：“你是那个冒失少年，我是你的傻丫头；你是江湖里的侠客了，我是你的傻丫头；你是大将军了，我还是你的傻丫头。只是，你终于发现了啊……”她慢慢说着，话里满是幸福，可眼角已经慢慢流出泪水来。
李修然听她一番话说得深情款款，想到她一直默默的好，这才终于真正明白了她对自己的一番情意。她一直默默在身边守侯着自己，可不是自己的傻丫头么？可自己真就是那么笨，才一直发现不了么？或者，根本就是自己不敢去发现，不敢去明白？
他的眼眶也红了，轻轻低下头，贴着许悦弦的秀发，带着些哽咽却是笑着道：“傻丫头，傻丫头……你一定要好好的，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我们说好的，我还要带你去看草海，看楼兰城边的萱泽，看那些绚烂自开自败的野花儿，看大漠的日升日落呢……”说着，泪水却已经不知不觉地滴到了许悦弦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