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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携美同行(1)

  李修然在这一瞬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沧桑感觉,似乎是得到了些什么,又似乎是失去了些什么。这得到的,和失去的,虽然他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能依稀感觉到,那都是最珍贵的。

  天夺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至于武学一道,代有新人,这也是好事情。剑为百兵之君,但剑死气活,兵器再好也终究是身外的东西,要在武学上更进一层还应该更多地提高自己的修为,你自己好好领悟去罢。”他忽然变得像是一个长者在送自己的孩子远行,又指了指曾慕仪和白芦道:“你别和这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了,走自己的吧。我知道他们两个人与我为敌却还能让他们走出天师府,我是不愿再多杀生,但是他们自己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你一起走徒增危险。中原正当乱世,虽然是磨砺英才之熔炉,却也是随时会让人万劫不复的无间地狱。但愿,我们将来还能有相见之日吧。”

  李修然还未及答话,白芦就已经哂笑道:“我能活着走出这里,连你都不杀我,怎么反而会被自己人追杀?再说了,就凭他们,又怎么有胆子敢杀我?”

  天夺看了看她,不屑地说道:“你也太高估中原派系在西域的影响力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帮派的,但我知道现在的中原已经是潜龙帮和紫阳派南北而治,海上则是四海帮称雄。前些日子,王莽迷信术士之言,毁了汉高祖皇帝庙,民愤郁积已非一日,豪杰逐鹿已是迫在眉睫,这些帮派自然是更加努力地壮大自己的势力。你们觉得难以立足中原,就想到西域来发展势力,自然要除我而后快。但是,你们以为西域就没有善谋略多诡计了人么?你们要利用他们,他们也在利用你们,如此而已。你来杀我,但是你知道他们这一系列后续的计划么?你说他们这也不敢那也不敢,但是你能想到,他们会围了这天师府却根本不管你们的死活么?你不过是个小姑娘,你以为你是谁?”他对李修然说话时还是意味深长,但是对白芦说话的语气却是截然不同,分析中原大势时凝重非凡,说到后面就已经是语气带着嘲弄,总对白芦他们自以为聪明却被愚弄很是不屑。他话虽然很尖刻,说的却很在理。白芦怔在那里,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天夺把一切尽看在眼睛里面,抬头一看日色,大袖一挥,朗声笑道:“罢了罢了,你们走吧!今夕何夕,风云四起;良宴难再,四海难一!灌膺、云升,送客!”

  门口门房里那个青年人已经不在了,那个老人倒是还在,但也不说话,只用那浑浊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天。

  灌膺看着李修然,依旧是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似乎也戴着个面具一般。然后,他说道:“修然,那日见你戏谑如顽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他把家丁递过来的包袱亲手帮李修然扎好,李修然怅然若失地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人了!”两人虽然话语不多,但是这几日来也是惺惺相惜,此时对视一眼,虽是无语却胜似千言。

  鲁云升见灌膺不再说话,便一抱拳,道:“李公子,如天师所说,公子壮志凌云,谨祝公子此去一帆风顺,有缘再见不迟。至于两位,此去路遥,想必风波不少,也请多多保重。”曾慕仪大约是最失落的一个,也没说话。倒是白芦嗤笑了一声,道:“怎么,这就开始咒我们死了?”鲁云升也不说话,只微微一笑,长髯在风中飘动着,人已经退后站立。

  李修然看了看门外的这片大广场,想到几天前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夜战,似乎看到那个面目狰狞的人影纵横捭阖,不禁心情激荡,握了握灌膺的手,道:“没什么大不了,龟兹,我会回来的!”

  龟兹城内虽然是一片肃穆,家家户户也都因为先王驾崩而取下了鲜艳的装饰,但是因为新王即将登基,而且要册封天夺,所以大赦天下,而且还发放米面衣帛,街上的行人辗转相告,也是开心得紧。经过皮朗墩时,只见依旧高高矗立,不知道是否也感知了这几天的风雨肃杀?

  出了城门,走了有里许,李修然见白芦虽然也是四处张望,却显得更是紧张,浑然不似自己这般游览的轻松,便奇怪地问道:“白芦姐姐,你为何如此警惕?”

  白芦看了他一眼,狠狠地道:“谁让你喊我的名字?我这么看,是怕天夺派人跟踪我们,看看谁在后面主使我们!你一点经验都没有,还好意思来大惊小怪?”

  曾慕仪虽然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是身心遭受重创,脸色苍白,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说话。但听了白芦气势汹汹的责问以后,曾慕仪低声道:“别乱想了,天夺的话从来不会有假,他说过不再管我们,就一定是不再管我们了。”

  白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道:“他明知道你是用左手的,还让你自断左臂,而你居然还这么相信他?他就不会是骗你的?”

  曾慕仪停下来,看了看她,道:“我和他对敌,不是因为我和他个人有什么恩怨,只是因为我们的想法根本就水火不容。至于他个人,永远是我尊敬的师傅,即使是敌人也是最值得尊敬的敌人,最光明正大的敌人!你以为我应该怎么想?仇恨、绝望?其实,也许断了手臂也许对我来说会更一些。你们不知道佛吧,刚才我有大彻大悟的感觉……倒是要小心,我们自己人也许真不会放过我们。”

  白芦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转头对凝神听着的李修然道:“他疯了吧?哈哈,他居然这么夸赞天夺!居然不仇恨?那你怎么不回去舔天夺的脚趾头?觉得自己胳膊断了还是好事情,你怎么不把右手也砍了?真是莫名其妙,至于自己人不自己人的,我可不认识你,谁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我一道的,我的自己人都已经死了!”

  李修然见他们两个总应该是“自己人”的人却忽然吵了起来,很不能理解,便顺着白芦的话说道:“是啊,你自己的人都死了,就你一个人活着被放出来了,人家一定会起疑心的吧?这不难理解啊,所以天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吧。至于天夺本人,我觉得他的敌人所说的话应该更加可信一些,所以我也觉得他是个很光明磊落的敌人。只是,天夺既然要放你们,又明知道你们出来会有危险,为什么还做这么矛盾的事情?”

  总共就三个人,已经有两个人觉得天夺着实不错,白芦再倔强也知道不会争取什么支持,索性一撇嘴就不再多说,也不去听李修然说什么。倒是最后李修然提出了这个问题,白芦也是把美丽的大眼睛一瞪,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她虽然武功甚高,做事情敢于决断,在自己教派中也地位尊崇,但是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哪里能把这么复杂的事情瞬间想个清楚?

  曾慕仪道:“你们毕竟是年纪小,哪里想得通这些帝王将相的权术之道?天师他虽然做事情光明磊落,但是权术一道,更是运用自如。譬如说,你们以为那天天师让那些不受重用的弟子带着金银逃走,真是因为照顾他们?不过是因为府里太平久了,鱼龙混杂,正好趁这个机会清理清理罢了,难道天师会想不到那些酒囊饭袋的武功根本冲不出那包围?至于那些金银,最后那些叛军也是一起哄抢,军心涣散,可是半点都没浪费掉!再说了,那几个人畏罪自杀,到时候派人去抄了他们的家,财产还会少了?”

  他略一停顿,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白芦和李修然,道:“修然你是没看见,天师在大势已定后昏倒,却让赶来救援的管莫言护持住他,直把周可方和我扔在一边。他要不是那样让我胡思乱想,又怎么会上了他的当?至于现在,让我们走只是让他门下众人安心而已。毕竟此次逆谋牵扯甚广,难保他门下没有牵涉在内的。但是即使牵涉在内,罪愆也难大过我和白芦,我们都能被放生,他门下弟子还有谁会担心?但是这些人,绝对是都会逐渐地死无葬身之地!至于我们,天夺虽然也想杀,但是会有人帮他动手的,那就是我们的‘自己人’!”他说到最后,看了看仍然懒得听人说话的白芦,叹气一声,连连摇头感叹。

  李修然已经是听到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多的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