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怎么样?!”
墨寒咆哮的对着千媚吼道,转身一拳打在了近在咫尺的石桌上。
千媚侧头,望着愤愤颤抖的拳头,坦然一笑,堪堪坐在石凳上,握住了那吓得惊人的拳头。
刚才,两人一路无言。墨寒一路走在前面,双拳紧握,浑身的冷意,不由让人躲避三尺。
可偏偏只有千媚,像是察觉不到一般,扭着细腰,玩着发梢,一路紧紧跟在后面。
刚把墨夫人送进寝室,安顿好,墨寒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
千媚嘴角一扯,随即跟随他的脚步,快步走了出来。
她心知,他有话想说个明白。终于,他在花园这的小桌子旁,站住了脚。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吗?在你答应的时候,应该已经想到了啊。”
“难不成,将军想要反悔?那尽管说出去好了。”
墨寒深思片刻,的确,这是花园,稳了稳情绪,亦坐在了千媚的旁边。
千媚妖娆一笑,重新捻起两束发梢,细细把玩着。
“放心,将军,我只不过是坐实了我侧福晋的位置,不会对姐姐怎么样的。”
“若将军执意......”
一缕极轻的青烟陡然升起,霎那间,那缕发丝消失不见。
墨寒瞳孔瞬间紧缩,复杂而遥远。他深知,若不是离得近,刚才的事情,他绝对看不见。
“呵呵......相信将军已经知晓了。那回西厢休息片刻可好?”
千媚笃定的看了眼墨寒,站起来,缓缓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中原的秋天还真是冷啊,也不知道我待得习惯不?哎,还真是有点想家啊......呵呵......”
她说的极轻,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可她知道,他听得见。一名堂堂大将,若听不见,岂不可笑?
所以她并未回头,继续向西厢走去。
只不过是走了两步,墨寒便快步跟了上来。
千媚轻笑一声,遂与墨寒一同离开。
她嫁进来,就一直住在西厢。与蓝鲫的桃花阁一院之隔。
这原本就是客房,所以并未有多寒酸。简单打扫,便直接住了进去。
这儿从来没有格外的置办过什么,她没要求,他也不会主动去注意。
所以也还是简单不过的床铺,桌凳,衣柜,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必备家居品。
再者,墨寒也并未为之赐名。可见,这儿在莫寒心里的位置,是多么的卑微。
佣人平常也惯趋炎附势,原本仅有的几个佣人也慢慢都让千媚驱散。所以,也并没有谁会来寒暄。
所以,现在的西厢,一切还是以前的样子,显得极为寂静,冷清。
但她也从未计较过这些,她独居惯了,也乐得自在。
进入院子后,她便进屋自己去休整了。
她知道,他来这,不是因为自己,也不是为了和她耳语厮磨,他只不过是想离蓝鲫近点罢了。
她不让他出现,他也不能解释一切,那他,只能在这里。
因为,这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
墨寒就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蓝鲫寝室的方向。
“墨寒哥哥,就让我们留在最好的回忆里,好不好?”
他心道:“蓝鲫,若你只活在我的回忆里,那我今生,还有什么意义?”
墙角下的墨寒,眼眶又红了。神色寂寥,沧桑。
他好想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面庞,紧紧的拥她入怀,感受她真实的体温。
他抚摸着墙边,就像抚摸到了蓝鲫一般,小心翼翼,细心呵护。
“蓝鲫,我想你了。”
就在墨寒在这边暗自伤神的时候,桃花阁那边的喜儿也回来了。
喜儿作揖,说道:“福晋,我回来了。”
蓝鲫侧头,露出红肿的眼泡。
“福晋.....你还好吗?”
“我还好。你说吧。”
“福晋,你不是让我在花园蹲点,想探出点什么来。然后我等了好久,才看见将军和侧福晋走了过来。”
“我怕发现,所以躲得很远。我看到将军很生气,还砸了石桌,然后侧福晋说了几句话,将军就不生气了......”
喜儿声音越来越低,她时刻盯着蓝鲫的神情。
直到确定蓝鲫还算正常时,她眼一闭,快速的补上了一句:“最后将军跟着侧福晋回了西厢。”
最后一句,蓝鲫笑出了声,笑着笑着,泪却又再次彪了出来。
她感觉她的心,真的留在了这个深秋。
原本她让喜儿去蹲点,只是忽然有了个奇想。
她想看看,愤怒且方寸大乱的墨夫人,会不会去找千媚结盟。
她只是想知道,现在她在将军府,到底是何种位置,还会不会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所以她才一步步的激怒墨夫人,让她自乱阵脚,看她如何安排。
而后花园,是一个极为隐秘却又是西厢和雅居的必经之路。
那是以前墨寒告诉她的,那里是母亲专门用来散心的地方,知情者少之甚少。
没想到,这样的布局,却换来了如此的结局。
千媚的三言两语,就能抚平墨寒的急躁。如此的称心如意,如此的你侬我侬,还真是羡煞旁人啊。
“福晋,你快别哭了,哎呦...这可咋办啊...”
“哈哈哈哈......喜儿,你说人怎么可以变成这个样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原来,一切都有尽头。
她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她恨啊,恨现在的自己,活似一副只知道哭的傀儡。
也恨啊,恨墨寒的薄情寡淡。可又如何呢?
终究是自己爱过的人,爱不得,亦也恨不得。
她冷哼笑两声,心道:“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醒,倒也落个自在。”
“福晋?!”
喜儿惊恐的捂上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蓝鲫向后直直的倒去,竟忘了要伸手扶住她。
“来人呐,有人么?福晋晕倒了,呜呜...”
喜儿跪在蓝鲫的身边放声大哭,喊人的底气也越来越弱。
她不是不想喊,是因为自己真的后悔了。
蓝鲫苍白的脸,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躺在地上,轻飘飘的。
除了满脸的泪痕,证明她刚才还活生生的活着以外,喜儿已然看不出她一点神色。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那么用尽心思?
顺其自然,岂不是更好?
忽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喜儿忙抬头去看,潜意识里抱住了蓝鲫。
“蓝鲫她怎么了?”
低沉的语气,喜儿蓦然神色一松。可随即,一股子愤怒冲上了她的心头。
她愤怒的一把推开来人,大吼:“你走开,你居然还问福晋怎么了?她怎么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墨寒没想到喜儿会推开他,还是如此的用力,不由脚下一松,摔了个趔趄,即为难看的坐在地上。
“将军,福晋刚醒来啊,她需要休息,她受不得刺激。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她的伤口?”
“就因为我家福晋一直深爱着你吗?所以你才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她的心吗?”
“你到底有没有心啊?你还记不记得当日你和我说过的话?福晋说的没错,你忘了,你都忘了!”
“走开,你走开啊!我家福晋真的是太苦了。早知现在这样,倒不如当时顺了墨夫人的意。”
墨寒猛地一怔,瞬间惊醒过来。
当日若不是喜儿,那他的蓝鲫......
他瞬间坐起来,作势就要去抱蓝鲫。
喜儿察觉出他的意图,急急躲避。
“喜儿,你听我说,现在不是算账,后悔的时间,救她的命要紧。”
墨寒略微停顿,哑着嗓子继续说道:“若她......没了,计较再多又有什么意思?”
是啊,救命要紧。
喜儿堪堪松手,由着墨寒走向寝室。
“喜儿,快去请大夫,顺便找人...去请蓝太医。”
喜儿还是原地杵着,她不放心墨寒。
“快去吧,我....还想看她起来骂我呢。”
那么意气风发,底气十足的冷嘲热讽,他忽然都有些怀念呢。
可就在喜儿转身,与墨寒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忽然瞥见一丝异常。
袖口......好像不对劲......
喜儿下意识的抓住了墨寒的胳膊,即使她知道,这并不合规矩。
可她已顾不得那么多,全然侧头去看那一直背对着她的胳膊。
只是一眼,喜儿就已经不可自已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任由眼泪无声低落。
“将...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为什么,我只离开一下子,福晋就成了这样的样子?
墨寒也早已发现喜儿的异样,随即低头去查看究竟怎么了。
血肉模糊,怎一个惨不忍睹可言。
本已结痂的旧伤,现在也已经有大片脱落,露出大片红肉。
而最严重的,是上面还有片片杯子的碎片,深深插了进去。
更有甚者,都已经混进肉体,凝结成深红色。与那痂混为一体。
新伤,旧伤,鲜血,新肉,
他不由一怔,从头到脚的冰凉感,又扑面而来。
他心道:“怎么会?杯子是刚刚进门就打破的,为什么她没有说,而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怪不得那时候的她,起来的那么慢。怪不得她从未转身,手却一直背在身后!”
“喜...喜儿,快去找医生,快去啊!”
恍惚之间,墨寒觉得,蓝鲫的身体又少了几分重量。轻到仿佛只剩一口气,在苟延残喘。
喜儿已然顾不得怀疑不怀疑的了,奋力去招呼佣人,分头合作。
她心知,这次的蓝鲫,怕是真的做好要把自己留在过去的准备了。
“福晋,喜儿发过誓,要互你一世周全。你一定要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