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颜的眼睛长得像她的父亲。
隔着厚厚的玻璃,孟南渡端详着对面的男人,没来由地想到了这一点。
琥珀色的瞳仁,泛着柔和的光泽,看向你的时候,不用说话,就能让你感觉到和风般的暖意。
只是此刻,这双眸子被破碎的眼镜挡住了,金丝边框架歪歪扭扭地架在鼻梁上,多少有些讽刺。
乔教授的眼镜,是在入狱当天的夜里,被人一脚踩碎的。
孟南渡与他目光相接,语气平静如常:“需不需要我托人送一副眼镜进来?”
“不用麻烦了。”乔教授摇摇头,笑容有些僵硬,“在这里干的都是体力活,有没有眼镜无所谓。”
许是为了缓解气氛,孟南渡随口接话:“里面也可以看书。”
乔教授强笑:“确实,不过我每天手头上的活儿都做不完,哪有时间看书?算了,看了大半辈子的书了,该让脑子放松一下了。”
监狱会承接外面工厂的生意,大部分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分配给犯人干,并且规定了每天必须完成的指标。如果没有完成,就会扣分,被苛责,甚至被处罚。最后累积的分数决定了犯人是否可以申请减刑——这是这个小型社会的生存规则,孟南渡很清楚。
从被捕到入狱,不过一两个月,乔教授的身体飞快地垮下来,肩膀瘦削得厉害,后背佝偻着,从神态到体型,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暮年感。
孟南渡盯着他灰白头发掩映下的一块血痂,沉声问:“有人打你了?”
乔教授别开视线,云淡风轻地说:“不小心磕的。”
新人被老人被欺凌,是不可避免的。这也是这个封闭空间的规则之一。
孟南渡沉吟片刻,直视他的眼睛,说:“我去见过乔舒颜了,她拜托我来看看你。”
“嗯。”乔教授紧抿着唇,缓缓垂下眼帘,没有吭声。他等着孟南渡继续说下去。
“她说,七年很快就过去了,她先出去,在外面等你。”
“嗯。”乔教授的嘴唇颤动着,依旧没有说话。
“她还说,她不怪你。”
乔教授咬紧牙根,极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哽咽声,搁在桌面的双手下意识攥紧。
孟南渡依旧平静地凝视着他,声音不露一丝情绪:“可是我怪你。”
你被贪念驱使,坠入罪恶的深渊,为何还要把女儿也拖下地狱?
沉默了许久,乔教授声音颤抖着说:“我知道。我也怪我自己。”
黑色的瞳仁映出一张沧桑衰败的脸,孟南渡紧盯着他,想让自己牢牢记住他此刻的模样。
“后悔吗?”
乔教授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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