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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山鬼篇

姣姣长眉一挑,眼中满是不屑一顾,再不济她也是一只五尾狐妖,虽然血统不够纯正,比不得真正的五尾玄狐,但是对待弱小的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凡人果真一般无二,都是喜欢说大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姣姣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宽大的袖袍轻飘飘的滑落,不经意间露出一截雪白的玉臂,纤细的手腕上还戴着一个玉镯,质地极佳,通体清透,翠色鲜艳。

  赤旻唤瞳孔却是猛然一缩,不由倒退了一步,往事一番番席卷而来,他的脸上刹那间惨白,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眼前恣意妖媚的女子。

  年幼时,他也是个上树掏窝下河摸鱼的主儿,教习他文武的几位太傅严厉又古板,时常叫他默背各种兵法,背不出就是各种罚跪打手心,回宫之后还要被母后斥责一顿。

  翌日,他打翻了孟太傅的石砚,石砚里余留的朱砂泼溅在孟太傅的书法上,染污了孟太傅的书法,他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唯独最怕孟太傅。

  在几个教习他文武的太傅里,孟太傅是最为严厉的,整天板着张臭脸也不知道给谁看,说句难听的,他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孟太傅笑过。

  但孟太傅确实是东陵有名的清官,孟家四代都为东陵驰骋沙场,孟太傅的父亲就是战死沙场的,他的母亲是一品夫人,孟太傅是孟家唯一一位公子。

  他的母亲失去了自己的丈夫,所以宁死也不肯让自己的独子也葬送在沙场,因此父皇便给了他一个文官。

  在东陵有不少的武将都是孟太傅父亲的部下,就连不少的文官也是孟太傅的同窗,他家虽然明面上孤儿寡母好欺负,但其实势力极大,就连父皇也不敢轻易拿他怎么样。

  孟太傅拒人于千里之外,却有一个人人皆知的癖好,那就是丹青。

  他弄毁了孟太傅的丹青,平日里又调皮,本就惹得孟太傅不喜,也是怕极了,心想绝对要被孟太傅教训了,慌不择路的躲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冷宫。

  许久之后,无人来寻,天色渐晚,他便听见了冷宫里有女人凄厉的惨叫声,常听太监们说,冷宫里有不少疯女人,甚至有人说过冷宫里女人们太多,阴气极重,所以经常会有宫女或者是妃子淹死在冷宫的井里,怕是有鬼怪作祟。

  伴随着阴风阵阵,树影婆娑,他苍白着脸,听见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似有女人在凄厉的惨叫,也有男人在低声咒骂,吓得一颤。

  良久,声音变得越来越大,清冷的月光下,他透过假石,看见一群侍卫粗鲁的将一名女子拖行在河边,狠狠的丢在地上。

  “夫君,夫君……”地上的女子奄奄一息,许是因为断了一条腿的缘故,她仰躺在一地的泥水里,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天空,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在虚空里拼命抓着些什么,干涸如井的眼里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夫君……你说过会与我相守一生的,夫君……”

  一头长发被扯得七零八落,露出血肉模糊的头皮,华服精细的丝线被地上的石子勾拉,拖曳在锦服身侧,下摆和双腿却被火烧过一般,焦黑发黄,流着脓水和血水,混合在地面上看起来是一片狼藉。

  无论怎么看,地上的女子也不像是后宫里的妃子,倒像是一只被扒了皮的肉蛤蟆,唯有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波光潋滟,流转着蛊惑人心的妖火。

  有人穿花拂叶而来,踏碎一地的月光。

  冷宫一片萧凉之色,初秋的花木香被月色渲染得馥郁,花木香里,锦缎掠过沿路的花草,淡色的衣襟垂落,绣着金丝暗纹,纹路在夜色里看不清楚图案。

  侍卫们纷纷颔首垂立一旁,从阴影里走出来的男人正是父皇,周身戾气极重,微沉着一张脸,眉头紧皱,垂眸轻扫了一眼地上的女人,难掩脸上的厌恶。

  女子听见了声响,微微偏头,便见锦衣的男人正在垂眸看着她,并未察觉男人眼里的厌恶,她眼里星火闪烁,耸动着身体翻过身来,挣扎着爬向男子。

  她本就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的伤,地上又有尖锐的碎石子,一路上,尖锐的碎石子划破了她的衣裙,透过布料硬生生划过她血肉模糊的皮肤上,如同刀割一般,步步痛苦艰难,然而她却拼命的挤出一丝笑容,道,“夫君,你来了……”

  既可怜又凄惨。

  父皇的脸上闪过一丝恶寒,一脚踹向了女子,语气不耐,“内丹呢?”

  这一脚力道极重,丝毫没有顾忌女子身上的伤,直接将女子踹翻在地,衣裙沾染地上的泥泞,女子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满是污血的脸上显现出难耐的痛苦,显然是痛极了。

  鲜血和泥泞染污的衣裙在地面铺开,在凄冷的月色里就像一朵半残的花,万籁俱寂中,由远到近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一侍卫提来一桶滚烫的热水,立于父皇身侧,听候差遣。

  “看在往日情分上,只要你把内丹给朕,朕得长生不老之术之后,便会留你全尸。”

  夜风很凉。

  女子骤然安静,蜷缩成一团的身体变得僵直,似乎就在面前的男子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便连呼吸都静止了。

  半晌,她猛然抬头,直视面前这个她深爱的男子,话还未说出口,眼眶里便流下了眼泪,却是空洞的,无声无息的从脸颊滑落在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你明知道我们狐妖没有了内丹便会死的,”

  略带哽咽,她再也克制不住,吼出声的同时,眼里已然流淌出无尽泪水,“可为什么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我的命就这般不如长生不老吗?”

  “当然。”语意凉薄,父皇漫不经心的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嗤笑了一声,嗤笑女子的天真。

  “我是东陵皇帝,不可能一生只宠爱一个女子,唯有长生不老我才能坐拥江山,享尽荣华富贵,你不过是个妖孽,人妖殊途,岂能与我人界皇帝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