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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山鬼篇

女子匍匐在地上,欲挣扎着爬起来,几欲挣扎,却还是重新跌至泥泞里,如此反反复复,她也便认命了,顺其自然的仰躺在一片泥泞里,瞧着眼前男子陌生的眉眼,不似昔日的温情,自嘲一笑。

  “呵……当真是好一个人妖殊途,好一个人界皇帝!”

  “莫要跟我胡搅蛮缠。”父皇素来性急,言尽于此,现如今已是磨去所有的耐心,敛了眉,森然道,“若还是不肯交出内丹,我便让你这妖孽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黏稠的血液凝固在身下,半残的身躯浸在潮湿的泥泞里,夜里寒凉,女子脏污的脸上被冻得惨白。

  河畔开着东陵生长的孜幼花,大片血红色的花印着女子脏污的脸,河光粼粼,那双潋滟的眼睛却比孜幼花更要艳丽三分。

  父皇冷哼一声,狭长的丹凤眼似笑非笑,两步并作一步,一手夺过一旁侍卫的木桶,许是因为动作过大,木桶里滚烫的水迸溅而出,扬起薄薄的雾气,弥漫着热气,溅在了那个侍卫的手上,侍卫的手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一下,被水溅到的手背已然通红。

  女子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上半身也拖着半残的腿,背部与腹部的伤口还在流着脓水,衣裙粘腻,粘在皮肉里,稍微动一下,衣裙便会勾扯着皮肉,使其鲜血淋漓。

  父皇步步逼近,走到她的身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扬起木桶一股脑的狠狠浇下,女子仰躺着,滚烫的水便倾泻而下,直直的浇在了她的脸上和胸口。

  滚烫的热气翻涌在空气里,女子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滚烫的热水浇在了她的身上,皮肉翻滚。

  在她周身的孜幼花也殃及池鱼,盛开得正好的大朵繁花,被这滚烫的热水浇淋,半死不活的耷拉着花瓣,栽倒在了肮脏的泥泞里。

  女子的身上还冒着翻涌的热气,在寒夜里升起,久久都未消散。

  他纵使自小便生活在宫里,残忍的刑罚也见过不少,但是见到此景依旧一阵恶寒,胃里的酸水波涛汹涌,几欲作呕,连连后退几步,扶住了假石这才稳住身子。

  天际有一道惊雷划过,亮如白昼,天突然下起了磅礴大雨。

  冷热交替,淋在女子的身上,不比滚烫的热水要好受多少,漆黑的夜里,女子痛苦的在河畔挣扎,四肢抽搐,鼻腔里涌出大量的血液,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红肿不堪,皮肉黏糊,微眯着一条缝隙,再也无法完全睁开。

  大雨倾盆,惊雷滚滚,狂风四起,半歪的竹林在随风舞动,满地残花在雨中凋零,冷宫本就清冷寂静,空无一人,唯有河畔回荡着女子厉鬼一般凄厉的惨叫声,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雨夜半轮红月冉冉升起,悬挂在黑色夜幕。

  东方之侧,一片乌云滚滚,天幕由漆黑渐渐转变为血红。

  皎月本该被乌云掩盖,然而令人心生诧异的是,满面天空都似被鲜血染红,半轮红色残月悬挂在天幕,可偏偏天空还下着瓢泼大雨,大雨倾盆中,闪电如同一条银色白蛇钻进了云层,只余皎皎银色长尾。

  血月与大雨同存一片血色天幕,整个世间被血色笼罩,压抑又低沉,难辨四方。

  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骤然安静,如同死去一般,僵直着身子,一缕血色月光倾泄于她的身上,点点红梅般的妖火翻涌成形。

  有侍卫察觉不妙,抬手指着地上的女子,惊诧道,“陛下,你看这女子——”

  声音戛然而止,他未说完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瞪大了眼睛,随着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胸口喷涌出滚烫的鲜血。

  又是一道惊雷,在血夜里一闪而过,那银色的闪电印照在女子半边血肉模糊的侧脸,更加惊悚万分。

  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一跃而起,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掏出了侍卫的心脏。

  一切来得都太过于突然,侍卫瞪着眼睛立在原地,半晌才察觉到胸口的疼痛,目光呆泄的低头,胸口已然破了一个血窟窿,鲜血正在潺潺流淌,染红了他的黄袍。

  “保护陛下——”

  其他侍卫厉声喝道,护在了父皇的面前,父皇是离那个被掏了心的侍卫最近的,侧眼去看,便见那女子的指甲锋利如刀,攥着一颗滚烫、且还在跳动的心脏,脸色顿时大变,一脚踹向那个侍卫替自己做护盾,自己则转身躲在了一众侍卫之后。

  这一踹,被掏了心的侍卫便失去了重心,狠狠的栽在地上。

  血液流淌成河,蔓延在身下开出一朵艳丽极致的花,他依旧瞪大着眼睛,脸上充满了不敢相信,苍白着唇,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是这般结局。

  女子一条腿拖拉在地,红肿的眼睛流着鲜红的血液,茫然的左顾右盼,只能凭借声音依稀辨别方向。

  身体也在打着颤,衣裙脏污不堪,贴紧了她身体的曲线,瘦弱而又纤细,半耷拉的头发还粘腻的粘在头皮上,血淋淋的心脏在掌心跳动,她咧开发干的嘴唇,歪了歪头,“桀桀桀”的笑了。

  血月光华惨淡,河畔孜幼浓郁。

  女子拖拉着残腿,将手中的心脏囫囵吞枣一般一口吞下,粘腻的血丝还粘在她的嘴角,她深深的看了一眼父皇,似乎要将眼前之人的模样深深的刻在骨子里,牢牢的给记住。

  她颤颤巍巍的后退,张开双手仰面倒向了河里,发丝凌乱在风雨中,血衣翩翩翻飞,“扑通”一声,在所有人没有预料的情况下,栽进了河里,河水溅起朵朵巨大的浪花,瞬间吞没了女子瘦弱的身躯。

  父皇眼睛忽地一下子瞪大了,“内丹,朕的内丹——”

  他失声尖叫,急急的扑向女子掉落河里的地方,却见河水翻涌,拍打着河畔,孜幼花低低的敛了花瓣垂落在河畔边缘,伴随着河水滚滚卷帘而去,女子也就像这孜幼花一般被河水卷走了,连个身影都找寻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