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狮子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老夫人的寿辰。这天整个镇国将军府张灯结彩，满府院都是红通通的，格外喜庆，前来拜贺的达官贵人络绎不绝，贺礼更是塞满了厅堂。韩绍在前厅招待着往来客人，长公主、蔡姨娘甚至是韩念熙都在后院忙碌地招呼着女眷，却始终不见韩玉麒、韩念伊的身影。
“齐王、瑾王、康平郡王到。”
知道是王爷前来，韩绍亲自出门迎接。
“下官韩绍恭迎诸位王爷。”韩绍准备行礼，但被齐王扶住了。
“韩将军不必拘礼，本王是带着两位弟弟代表父皇母后前来给老夫人贺寿的。”说着兄弟三人向正厅走去。
“大将军到。”小厮的这一声通报让满院子的人都静了下来，看向门口。
一个品貌非凡的男子昂首阔步而来，细看之下，男子的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剑眉如峰，鼻若悬胆，唇似涂脂，怎么看都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只可惜那星辰般的眼眸里有的不是和煦暖阳而是幽森寒潭。
即使如此，很多人还是惊讶于他的外貌，这般俊逸的少年竟然是传闻中的天煞？太不可思议了。
“下官见过大将军。”韩绍作为主人家笑着过来迎接。
“韩将军客气了，晚辈略备薄礼恭贺老夫人寿诞”贺泽羽语气虽冷，但态度谦和。
“多谢贺将军，将军里面请。”韩绍将贺泽羽引进去。
贺泽羽在众人的注目下直接朝着老夫人走去，经过王爷们跟前时，他也没有理会。
“晚辈贺泽羽恭祝老夫人日月同辉，松鹤长春。”贺泽羽拱手作揖给老夫人行礼，素影则将备好的寿礼交给韩府管家。
“好好，老身多谢贺将军美意。”老夫人和善地看着贺泽羽，此时庭院里一阵喧嚣，红黄两只狮子跑了进来。大家都聚到了院子里，老夫人也在嬷嬷的搀扶下走了出去。
两只狮子摇头晃脑地嬉戏着，又像在互相争宠着，只见红狮子，狮身向上跃起，前人踩在后人肩膀上，整个狮身站立了起来，狮头不断晃动着，眼睛飞快眨巴，很是可爱。客人们纷纷拍手叫好。黄狮子也不甘示弱，一步步越上搭好的高台，又从最高处跳跃而下，在看客们的惊呼中稳稳落地，然后跟红狮又玩闹起来。两只狮子看到老夫人过来，跳跃过去，把老夫人围在中间，冲着老夫人眨眼探头，乐得老夫人开怀大笑。
贺泽羽不太适应如此热闹的环境，跟韩绍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舞狮人取下了狮身外袍，露出了两张精致小脸，正是韩玉麒和韩念伊。
姐弟两跪在祖母面前祝寿道：“孙儿恭祝祖母，笑口常开，富贵安康。”
老夫人见到是自己的孙儿就更高兴了，赶忙将两人扶起来。虽然已经入冬，可两人头上还是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可见舞得不是一般的卖力。
老夫人拿绣帕给韩念伊擦汗，老夫人既高兴又心疼，赶紧吩咐下人：“带少爷小姐下去洗个热水澡，这么冷的天，着凉了可怎么好。”
大家看完热闹又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不一会儿开席了，韩玉麒跟着韩绍一桌桌敬酒，韩念伊也没闲着，换了一套精致的女装，跟着长公主游走在夫人小姐们之间，几杯酒下肚，小脸绯红。庭院里传杯弄盏，相谈甚欢，语笑欢声间酒已半酣。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管家示意大家安静。
“老身感谢大家前来贺寿，借此良机，想让大家见见我的孙儿孙女，他们之前久居边塞，初回长安，希望大家以后能多加照拂，老身不胜感激。”老夫人说着让下人去后院请小姐出来。
几番敬酒之后大家已经认识韩玉麒了，显然对那位敢和王爷大打出手的嫡小姐更加好奇，都朝后院的方向张望，刘奕恒对这个屡屡带来惊喜的野丫头也是很期待的，放下酒杯，等着她出来，想逗弄她一番。
片刻后，一个婀娜娉婷的身影漫步而来，身着素白底色的刺绣罗裙，外披清逸薄纱，一朵朵赤红梅花在衣裙上盛开着，犹如雪中赏梅，媚而不妖。少女眉目如画，唇若樱瓣，齿如瓠犀，烈酒的作用下，不施粉黛的脸颊粉粉嫩嫩，微微一笑，更显灵动可人。一缕编织的头发浮于额前，两侧青丝挽起，用红色发带轻轻绑着垂在身后，随着身姿的摆动，黑发红绸轻舞飞扬。
好一个娇嫩的丫头，众人欣赏着眼前的俏丽姑娘，无人言语。连韩家的人都被韩念伊的女装扮相给惊艳到了，尤其是韩玉麒，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鸡蛋，双瞳满是惊讶，他不禁感叹，这真的是自己那个四处闯祸的姐姐吗？
“念伊给祖母请安。”空灵的声音打破了满园的寂静，大家回过神来，老夫人则拉起韩念伊的手，给她介绍在座的亲朋好友。
韩念伊跟着老夫人好一通转悠，原本昏沉的脑袋更加晕眩起来。韩念伊根本听不进老夫人在说些什么，一番折腾，韩念伊逃离正厅往后院走去，屋外寒风肆意，却让韩念伊觉得舒爽，便在廊下坐了下来，让自己清醒清醒。
“喂，小狮子，你在那干嘛呢？”刘奕恒寻着韩念伊的身影跟了出来，今天的小丫头与以往不同，之前他觉得韩念伊机敏跳脱，不同凡俗；今日则是觉得如花似玉，秀色可餐。
韩念伊环顾四周，然后指着自己，问道：“你在，叫我？”
“嗯。”刘奕恒看她着傻乎乎的样子，觉得煞是可爱。
“我们认识？”韩念伊使劲盯着刘奕恒，忽然想了起来，惊呼道：“认识。”
“臣女韩念伊参见瑾王殿下。”韩念伊立刻起身跪下，心里则在咒骂：韩念伊，你是猪吗。
“哈哈，起来吧。”刘奕恒被她的反应逗乐了。
韩念伊起身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刘奕恒看不清她的表情，见她不说话就开始逗她：“怕了？那日和我六弟打架的气势哪儿去了？”
“臣女惶恐，那日不知是郡王爷，多有得罪，还望王爷勿怪。”韩念伊嘴上讨饶，心里却是不服的：切，你要不是王爷，我连你一起揍。
刘奕恒好似能看穿她的心思：“别装了，我就是个闲散王爷，没那么多规矩，以后私下里不用这么见外。”
韩念伊想了一会儿，借着酒意壮起了胆，看了一眼刘奕恒，又坐回廊上，说道：“行，交你这个朋友。”
“朋友？”刘奕恒嘴里呢喃，这个词他感到陌生。
韩念伊竟然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我不配？”
“配，当然配，镇国将军府的嫡小姐怎能不配？”刘奕恒看着她冲自己翻白眼，丝毫没有怒意反倒觉得很自在。
“切，那我是平民百姓就不配了对吗？”韩念伊对这些皇亲国戚傲世轻物的态度嗤之以鼻，“算了算了。”
刘奕恒没曾想她会有此一问，有点答不上话，见她有些生气，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一个深闺小姐，要和我一个男子做朋友，这未免...”
“有点什么？放荡？不守妇道？不知廉耻？”韩念伊没好气地看着他，原以为这个王爷不一样呢，结果不外如是，心里还有些小失望。
韩念伊的用词一个比一个难听，倒让刘奕恒有些不好意思了，强作镇定道：“停停停，你一个姑娘家家说话能不能有点忌讳。”
“切。”韩念伊不想理他了转身就走。
刘奕恒冲韩念伊走去的方向喊道：“喂，韩念伊，我刘奕恒交你这个朋友。”
韩念伊听到这话有些开心，但没有回头，也没回应他，只是自顾自地往内院走去。心里在打着小算盘：赚到了，有王爷当靠山，以后上街可以横着走了。韩念伊越想越高兴，哼起小曲来。
此时蔡姨娘的阑珊苑里，丫鬟秋云正在描述着庭院里偷看到的情景。
“这个韩念伊，我真是小瞧她了，居然这么快就搭上了一个王爷，还是皇上最宠爱的瑾王。”蔡姨娘狠狠拍着桌子，转身看着一边乖乖站着的韩念熙：“念熙，你告诉娘，那日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娘，念熙已经说过了，那日姐姐中途离开了，不知去了哪里，后来听见有太监的叫喊声，皇后娘娘就带着一群侍卫过去了，等皇后回来的时候，姐姐就跟在身后，还有五位王爷。”韩念熙换了一口气接着说：“那日姐姐和乐平郡王在御花园打架的事，女儿也是回府后才听说的，具体发生了什么，女儿确实不知。回程路上念熙问过姐姐，可姐姐说，是秘密。”
“好你个韩念伊，竟然这么多心思。”蔡云姗担忧地看着韩念熙：“熙儿，你这么单纯善良可怎么斗得过你那个姐姐？”说罢，泪眼婆娑起来。
这泪是她的恨，她的气，她隐忍多年的委屈。原本沈曼死了，将军夫人的位置应该是自己的，可偏偏来了个长公主，将军还自请戍边，一走就是十年。而这些年自己只能待在这一方小苑里，任年华似水流逝。自己可以不争不抢，可熙儿怎么办，一想到熙儿的前程蔡云姗就无比担忧。
想来自己的母家虽是军功世家，可父母兄长都已离世，自己只是空有一个忠臣之后的名号，这对于她在将军府的地位没有任何助益，对熙儿的婚事更起不了任何作用，她要如何凭一己之力让熙儿以一个庶女的身份嫁入豪门世家呢？难道要让她跟自己一样做个妾室？还是找一个末流小官蹉跎一生？不，这绝对不行。想到这些，蔡云姗的脸色越发凝重，手里的丝帕也攥得更紧了。
“娘亲，您怎么了，是熙儿惹您伤心了吗？对不起娘亲，都是熙儿不好。”韩念熙被蔡云姗的样子吓得哭了起来。
蔡云姗将韩念熙抱在怀里，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女儿，眼底满是宠爱，还带着丝丝愧疚：“不是熙儿不好，是娘亲没用，如果娘亲是正夫人，如果娘亲的母家仍在，我的熙儿又怎么会低人一等？”
“娘亲，熙儿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母亲爹爹都在，熙儿就很开心了。”韩念熙见蔡云姗面色缓和了下来，就开心地笑了，毕竟还只是十二岁的少女啊，心思单纯不含一丝杂质。
可蔡云姗就不一样了，在这帝都生活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好的姻缘对一个女子是多么重要，这不仅会成为女人后半生的依靠，还是将来自己孩子的倚仗，所以她一定要让韩念熙嫁入官宦世家，享尽富贵荣华。可一个庶女要成为名门正妻又谈何容易？
进宫！蔡云姗猛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皇后虽然无尚尊贵，可历代帝王的宠妃又何尝不是地位显赫，当今的顾昭仪就是最好的例子，顾薇也不过是个庶女，可如今整个御史府都受她的庇护。如果自己的熙儿日后成为这样的宠妃，还有何愁？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蔡云姗开始关注朝局，打听各位王爷的情况，希望自己能押对宝，让韩念熙嫁给最有可能成为下任帝王的皇子。
大将军府书房
一个白衣男子走进贺泽羽的书房，问道：“今日情况如何？”
“人太多，没发现什么不对的。”贺泽羽给男子倒了杯茶。
“素离，你可有发现？”男子望着素离发问。
“属下四处找寻过，但未曾发现那个少年。”素离皱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可是属下派去监视的人却说，未曾看见那个少年出来，按道理他还应该在府里啊。”
素影开始怀疑素离，说道：“是不是你当初就看错了？”
“绝不可能，人是我亲自跟的，那小子虽然轻功了得，可武功一般，我一路尾随，他未曾发现，我亲眼看他翻墙进了镇国将军府。”素离用不容置疑的眼神看着素影，语气笃定。
“好了，素离将人撤回来吧，既然他再也没出现，可能是误会一场吧。”贺泽羽轻抿一口茶水，看着门外，脑中回想着和那个少年相遇的场景，揣测着这一切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设计。
“对了王爷，今日下午有一婢女将这个交给门房，说是给王爷的。”素影从身上拿出一个簪子递给贺泽羽：”来人还说明日戌时。邀您城外静湖一叙。”
“戌时？城外？将军好福气啊。”男子拍了拍贺泽羽的肩膀，坏笑着离开了。
“将军，小心有诈。”素离提醒王爷要谨慎。
贺泽羽把玩着金簪，一眼认出了那是萧雅安的首饰，吩咐素离:“明日你先去萧府探查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