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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五十八章 烛泪·动摇

宇文瀛半天不说话,像是很严峻地看着她,忽而大笑了起来,说:“念儿的言行举止绝非寻常人,得汝,吾之幸也。”

  他说:“我一手下败将的残留的余党卷土重来。虽然他的兵马不足,但我军现在刚结束战事不久,人困马乏,是战还是不战?”

  她略加思索,答道:“我军刚取胜,士气高涨,当乘胜追击。我知道皇上你杀伐果断,功在千秋,志向决不止于此。”

  他搂紧了她,仰天大笑:“念儿,吾知己也。”

  她随同他作战,他带她去了战场。

  她看着所有坚毅勇猛的士兵,想到他们在陈国肆意掠夺,烧杀抢掠的过往,她只觉得血腥味涌上喉咙。

  她刚刚为取得他的好感而得意,刚刚觉得自己对于陈国还有些价值。可是现在,她发现他所谓的手下败将的余党正是自己当初趁乱逃走的二哥时,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祸害。

  与此同时,她又想到那个晚上,他从她的房间离开,她抱着衣服,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全身都在抖,他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以为她害怕,他握紧她的手。她本能地抵触,又不得不安静下来,看着前方的陈国战士,看着陈国的战旗,看着一群赴死的她的国人。

  她在停战之时,趁旁人不注意,一路跑到敌营,为已被打得溃不成军的二哥铸拓设计脱身。

  然而,她不知道她的铸拓哥哥已经不再相信她了。

  她看到他穿着战甲,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冷漠,他听了她的计划,没有多说什么,没有问候,看她的眼神像一个陌生的人,这如此的令她不安。

  宇文瀛已经赶来,他站在一侧,他二人站在另一侧。铸拓声称如果他不退兵,他就会让她死。

  她感受到了此时风吹过的刺骨,感受到了她的二哥的绝望与拼死一搏的决意,也感受到了在战场上,什么亲情,什么顾及都是微乎其微的东西,一文不值。

  宇文瀛的面色冷冷的,只有一个国君的气势,没有担忧。他挥起了手,铸拓很紧张,他已经输怕了。

  他说:“你敢让他们上前一步,我就一剑杀了她。”

  他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她知道她的铸拓哥哥已经不再是在演戏,他已经刺伤了她。同时,她知道宇文瀛根本不会顾及她。

  出人意料的是,他挥手让众人退下,她回到了他的身边,她的铸拓哥哥也逃走了。令她心痛的是,从小疼爱自己的铸拓哥哥对她说:“你在敌人的床榻上承欢,你不配做我的妹妹,不配为我陈国公主。”

  然后他举剑对着她,如果不是宇文瀛及时地阻止,她就一定会被他毫不留情地杀了。

  此时,原野上的风声格外悲凉,呼啸着挟裹着尘土,钻进衣服里,如同悲壮的战歌,幽幽响起。

  她靠着在他的身上,虽然盔甲那般坚硬,虽然她没有觉得有多少温暖,但是她是这般的踏实。

  他护着她的头,如同护着自己的生命,她感觉到了他的呼吸,炙热而真实。

  因为感动,她的意志不再坚定,她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她现在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她很快地迷失了自己。

  一旦心动,再理智的人也会很快地变得愚蠢。

  回宫后,她听到骊妃病重的消息。她去探望时,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她的脸上不但苍白,更多的是对世事的无力与失望。

  骊妃原来是陈国的长公主。她在幼年时,就听说长公主因为拒婚跳崖而死的故事。这件事,一度成为宫中的传奇,她也成为一众女子崇敬的对象。没有想到,她拒婚是为了他,所谓的跳崖而死,也只是一个维护皇室尊严的幌子。

  骊妃对她说:“我一开始也像你一样,相信真情的可贵,现在我才发现,一切都是错的,一切都是阴谋。”

  她终是死在了她的面前,可是张念竹还不懂她的话。

  她很快怀了皇子,被封为贵妃。女人自从有了孩子,都会变得安恬,温和许多,她把复仇的心深埋在了心底,并且加了一把锁,封为禁忌之区。

  她开始安稳度日,他们二人同赏景,同玩乐,切磋字画,抚琴鼓乐,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

  九年后,这一切平静的生活被终结掉,画上了一个句号。如同这纷繁复杂的天下,一切安乐的背后都隐藏着不安分的躁动。如同这世间万物,在你刚想要迎合这个世界,顺从它的安排时,它偏偏要生出一些波澜,好似在为这生活增加一些调味剂。

  在宇文勖八岁时,这一天似乎是平常不过的一天,她在为他庆生。

  她远远地看到了他,她手中的杯子差点掉落在了地上。

  湘王说:“贵妃,过了那么多年的安逸的生活,你还记得你的使命吧。现在,需要你的时刻到了。”

  张念竹并不愿意重提旧事,况且她有八岁的孩子,一旦失败,自己倒无所谓,但她的孩子必定会受到牵连,于是她说:“我觉得我帮不了你什么。”

  他讽刺地笑着说:“你现在倒拿出贵妃的架子来了,当初你哀求我送你进宫,说你一心只为复仇的话你都忘了?就算你忘了你的国因谁而破,哥哥姐姐因谁而死,你的父亲因谁至今仍身陷囹圄,你总该记得你二皇子铸拓吧。我告诉你,他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你以为他为了你放了他,但真相是,你二哥铸拓刚逃出不远,就被他放箭射死了。”

  她说不出她此时的感受,她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反驳他什么。她一直都相信这世间尚有温情,相信帝王之爱,可是她也分不清楚,他的心中到底是不是只有利益,只有权位。

  如果他不是一个利益至上,冷酷无情的人,他为什么骗取骊妃的信任,对她表面的敷衍,实则是为了套取陈国的内幕,从而将陈国一举攻破呢?他又为什么娶了上官家的女儿,巩固他的权势,防止皇宫贵族的势力坐大。

  他本来就是一个国君,一个目光在社稷,在权柄之上的人,而不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