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年俗

由于席间气氛的怪异，一桌子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饭，却给人感觉少了丝团圆的味道。桌上的菜大体可以分为三大派系，确切的说是按照厨房里人头区分的，与地域菜系无关。

　　首先，顾大女王的山珍烹抄，食材均取自陈唐寨当地特色，包括陈塘榛蘑、炒芽、磨粉、西芹、粉条以及散养的禽畜肉食等，在厨艺精湛的顾大女王亲自操刀下，浓浓的地方风味与地缘精粹浓缩在每一道菜中，让李少楠垂涎欲滴。

　　其次，许若雅的南北混合派，包括锅包肉、炸丸子这样的北地特色，也有浓油赤酱为主的南方菜，总之深得刘大厨真传，若雅虽谈不上出师了，但用心钻研下，倒也能算得上厨艺拔群，似乎女神在厨艺上的天赋丝毫不亚于钢琴。

　　这一手厨房实战，也给陈母留了些好印象，但，由于陈母立场坚定，始终站在顾菲这边，所以对若雅的态度转变，顶多从不咸不淡到偶尔搭句话的程度。

　　若雅也不觉委屈，只是在桌子下紧了紧陈墨的手，笑容依旧温婉。

　　直到，伟岸的女人用纤白泛红的手指，将剥好的新鲜河虾放在若雅碗中，许大女神有些动容。

　　顾菲莞尔，笑容真诚、大气，轻轻的开口道：“欢迎你的到来，我总还是陈墨的姐姐。”

　　对这个家来说，顾菲确实还有着长女，长姐的身份，自然也有照顾弟媳的责任，毕竟若雅第一次来家做客，没得到家人的认可，其中的难过与心酸可想而知，这样的若雅，她莫名的心疼，就算是爱屋及乌吧。

　　另一个原因，则是顾菲不屑于站主场优势，她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就如曾经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开，没有考虑家里任何劝阻与挽留一样，她要回来，也不需要用家人的亲情去责任绑架，说白了，自己种得果，再苦也要咽得下去。

　　若雅轻轻的点了下头，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认认真真的回道：“谢谢你。”

　　二人今天的第一次对话，威势全无，反而多了些温暖，尴尬的氛围因此变得融洽了不少，这让桌上的两个男人同时松了口气。

　　一家之主的陈母也难得来了兴致，举杯题词：“还有几小时就辞旧迎新了，2003年对于我们老陈家来说是不算太平的一年，好在，一家人都健健康康的走过来了，相信2004年只会更好。”说完，瞪了眼身旁的陈老汉。

　　正打着哑谜的父子俩，赶忙端起酒杯，配合着新年贺词。酒是李少楠带来的，82年的拉菲。这一顿饭，算上酒，足有几十万了，好在陈母不知道这其中的价值，否则别说新年贺词，连话怕是都说不利索，非得将败家儿子卸了腿不可。

　　“也欢迎远道而来的两个丫头，来了就是缘分，无论你们跟陈墨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只希望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都市，你们能互相帮衬着，在他为难的时候拉他一把...大娘不傻，看得出来，你们出身不凡，俺们农村人没法子比...每年的酸菜、自酿的葵珊酒、还有过年的猪，但凡不嫌弃，我当闺女一样，给你们都寄一份，每年这个家里的碗筷也会多准备两双，常回家坐坐。”陈母似乎做回了一个慈祥的老母亲，眼中真诚流转，这一席话听得陈墨心口一阵灼热，有些情绪如鲠在喉。

　　话闭，一桌子的大小女人，举杯豪饮。

　　若雅也难得红着脖子清了杯，顾菲酒量傍身，端酒的架势颇有些贵族风范，李少楠则是浓郁的江湖草莽气息，插着蛮腰，低首扬眉间，就是一口闷，看得陈母又是好奇，又是心疼，这邹是被社会毒打出来的。

　　陈墨老脸黑里透红，几十万的红酒，就这样被几个女人给糟蹋了。

　　陈老汉则是小口小口的品着，像是在细细咂摸高端红酒的味道，半杯过后，冲着儿子扬了扬眉。

　　陈墨莞尔，刚想端起酒杯单独敬懂酒的老爷子一杯，就见，陈老汉将剩下的半杯直接倒掉，又端起钟爱的老白干，将空杯子满上。

　　陈墨默默的放下酒杯，夹了颗酥炸丸子送入嘴中，连着口水将气咽了下去。

　　若雅美眸詹亮，这是她新学的菜，为这顿年夜饭委实做了不少准备，直到看到小男人以及桌子上的其他人，不时的光顾才算放下了心，嗯，中规中矩，不出彩也不出错，就挺好。

　　相比若雅的局促不安，李少楠倒是放得很开，反正甩给家里的挡箭牌坐实了，她自是无所谓在陈墨地盘自己是个什么处境，何况过得还相当开心，尤其，陈母为她夹了很多菜，这让她难得有些羞怯，又很享受，一种久违的温暖充斥心间。

　　桌上最后的菜系，出自陈忽悠的风味特色，均来自前世经典菜谱。

　　麻辣爆肚，酱爆鱿鱼，尤其是一锅佛跳墙，委实让逐渐热起来的氛围增了不少味蕾上的悦，尤其诺诺与暮光女之间，正抢着锅里的汤勺，欢声笑语不断。

　　不知道为什么，李少楠很愿意与可爱的小胖丫较劲，她表达喜欢的方式向来与别人不同，甚至有些相反。

　　而天生聪慧的诺诺，恰恰是一个心思敏感，又懂得分享的丫头，所以，对跟自己玩闹又处处让想让的大姐姐，有着莫名的好感。

　　一顿冷清又热闹的年夜饭，一直吃到晚上8点，这个时间刚好每年一度的华国春晚开演，‘一家人‘，尤其是诺诺，兴冲冲的回到堂屋，打开顾菲年前新买的电视，调试起来。

　　温暖的大床上，被褥铺好，只是铺整之人似乎经历了番思考又无奈的放弃，仅是随意的铺叠开，看来临睡前才能再行安排。

　　这个时候，陈唐寨各家各户开始张灯结彩，鞭炮声断断续续传来，直到夜空绽放的烟花，将远山染了七彩的颜色，像一幅幅绸幔正从天际飘洒下来，照亮整个陈唐寨，才是这里迎春的开场。

　　走门串巷的年俗将持续到午夜十二点，对‘年’这种凶兽，两个世界大抵类似，但细微处还是有差异，这个世界的‘年’是一只怕孤单而寻人陪伴的善兽，只是它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温柔囚禁对需要七情六欲的人类来说意味着什么。

　　此刻，顾菲，许若雅，李少楠，这三个风情各异的女人，正兴冲冲的跟着陈墨父子，在院中将鞭炮摆好，等待着老陈家开年爆竹迎春的第一刻，然后便是结伴寻村的年俗。

　　烟花，是今晚最亮的星辰，能照见这世界不可侵犯的散漫自由，也能照见每个人心底藏着的孤寂与清冷。

　　转眼，陈墨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