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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骨隙生凉

“随你便,我做完这最后一件就自由了,你要把命留在那个小姑娘身边,我不做评价。”

  在明若离眼中,简渠这样的身份和时嵬那样的身份没有什么两样,不过都是小姑娘罢了。

  “你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鱼敬泊道。

  “你倒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是吗?我也觉得有些不同,好像,变得怕死、胆怯……”

  “凭你的武功,还会轻易死在谁的手下?”

  鱼敬泊转头看他,“你。”

  “上一次离别,我们打了个平手,所以,我并不比你强。”明若离道。

  说罢又提醒说,“季伏微应该已经猜到那些人是宫里养的死士。”

  “季,伏,微?”他把每个字都重复一遍。

  “只是,他还在怀疑那些人和时嵬的关系。”

  “就算他知道是宫里的人又如何,难道他还敢质问陛下?”

  明若离摇摇头,有些人就像蚂蚁,只能看见蚂蚁能看见的那一小片天地,对于平静水面下潜藏的暗流还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根本无法放入眼中。

  是要多读读书,只会拿着他那把剑,迟早变成那把不会思考的剑。

  “过几日来四门学拿书。”明若离道。

  “有人来了。”鱼敬泊道,五十步之外的声音,他们这些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明若离回过身,看见来者。

  “天快黑了我们要回去,都在等你。”元幕喊一声说。

  与此同时,一个小厮从南边跑来道,“鱼大人,殿下要启程回宫。”

  鱼敬泊说一声知道了。

  元幕眼疾手快上前便要抓住那个小厮,企料一把抓空,鱼敬泊一脚把那小厮踢开,叫元幕扑了个空。

  他挡在元幕面前,“你是北斋二所的生员?”

  “正是。”元幕认得他,他是简渠公主的贴身护卫。

  “你可知你身后这奴才诛杀朝廷命官。”元幕指着小厮对鱼敬泊道,元幕一眼认出他就是那日在右学宫杀了郭施哲的真凶。

  “那又如何,他是我手下的人。”

  元幕哈哈笑几声,“这样说来,你也同罪,让我把你们一齐逮到廷尉司治罪。”

  明若离往旁边移开一步,让开了片空地,就在一边袖手旁观。

  元幕一咬牙,猛地向鱼敬泊的脸出拳,他一歪头躲开了他的拳头,旋身一踹,踢在元幕胸膛上,一脚将他踢出了五六步。只一招,制敌即胜。速度之快,诛敌之快,非是常人可匹敌。

  元幕顿时站不起,口中吐出鲜血。

  明若离冷声说,“这里是沧池,总不能再溺死一个人。”

  鱼敬泊收了手,“说的是。”

  话落便要离开。

  企料元幕撑地站起,忍着胸膛的伤挡住他们的去路,“你们杀了人,还想枉顾王法?杀人偿命。”

  鱼敬泊冷笑,一掌击去,掌风似刀。

  被明若离接下,双掌相交,明若离将他的招推了回去,“景山已经死了一个人。”

  “是他先不依不饶。”鱼敬泊哼一声,带着人走了。

  明若离拿出了帕子,“你受了内伤,注意调养。”

  元幕一掌打落,干净的帕子沾了灰尘,“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明若离沉思,“怎么说呢?我认识他,但是他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连朋友也不算,是互相想要杀死对方的关系,可以说是,宿敌。”

  “胡扯!”元幕嚷道。

  “不信罢了。”明若离不认为他听见了什么,毕竟他和鱼敬泊两人的听力比常人更加敏锐。

  其实听见了,他也不会在意,总之这些事,他都会袖手旁观。

  “你说清楚,别走。”元幕撑开胳膊。

  “你受伤了,最好别被季伏微看穿。”

  “你管老子闲事。”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被人看见伤口吗?”明未闻若有所指。

  “你知道杀了郭大人的人是谁,却没有和我们说,为何?”

  明若离横眉,“你觉得是什么人可以在右学宫杀人后逃之夭夭,又是什么人可以在良渚的潜鳞馆得罪一帮博士弟子却能全身而退?”

  元幕愣在沧池边,清风扫过,骨隙生凉。

  “我送你到颜钟县,然后再骑马回城。”季伏微帮她收拾东西说。

  “不要,我可以自己乘马车回家。”

  “那就送到良渚城外?”

  “不要,我不用人送。”

  “为何?”

  时嵬坐在他床边,撑着手仰头说,“我不喜欢离别的感觉,悲伤,孤独。”

  “你是这样认为?”

  “若是还下了雨,感觉像是谁哭了一样,更难受了。”

  “路上的吃食,我都叫人给你装好。”

  “斋长,你为什么对别人这么好?”

  “你想问的其实是,我对谁都这样好吗?”季伏微第一次拆穿她的话音。

  时嵬点点头。

  “不是。”他回答。

  “那?”

  “嗯,只是对你一个人这样,你看见我帮元岭云收拾包袱?还是看见我给明未闻讲经义?”季伏微明白,她要的不是他小心翼翼的试探接近,而是他光明正大的偏爱和长久安定的陪伴。

  他都明白,她太胆小懦弱,只要稍有风吹雨动,她就会惊慌失措,所以,他可以接受她站在原地,由他走到她身边。

  明明都是很简单的答案,她应该都能看出来,可是她要再三询问,直到从他嘴里得到她想要的说法。

  时嵬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她不是在走向想要得到季伏微的那条路,而是早已在那条路上走了很远,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勇气主张她去占有他。

  这个想法出现在她脑海的那一刻,时嵬自己都吓了一跳。

  路上清冷,尽管时嵬说不必他们相送,北斋二所的生员,只有明若离一人未来,他归乡心切,伯虑州又远在千里之外,昨日便已启程上路。

  相比起时嵬的大包小包,明若离离开时可算是孑然一身。

  大射前一日,北斋二所的四位生员尽心踩礼,却在最后一次踩礼中遭了些不堪。

  时嵬本应和他们一同参礼,因为这件事,也不得不早一些离开六学归家,而明若离说家中有事,也不便去观礼,这样一来,北斋二所其实只有季伏微、元岭云、赵眉仁三人可以前往大射礼。

  最后一次踩礼,大射礼的主人来到了上阳宫。

  生员们排着队侍候一边,低下眼眸,无一人敢直视帝王之目,敢迎天子之威。

  陛下坐在上阳宫主殿,待众人行礼。

  时嵬尽量往后移动,生怕自己吸引陛下的注意,她是女扮男装来到了六学,若是被拆穿,不止小命难保,时家众人也会有杀头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