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求
特案司的档案柜被公文袋塞得满满当当，老崔踩着椅子爬上爬下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八旬的老人。
李馥冰一进门看见他站在椅子上，忙小跑过去替他扶住椅子：“，干嘛呢老崔！我们把你请来是当吉祥物供着的，你倒好，竟给自己找活干。”
落后一步的小宁，见状主动去帮崔老递文件，崔老笑着接过，语重心长地说：“在其位谋其政，我总不能白拿公家的阴德。”
李馥冰把崔老搀下来：“这怎么能叫白拿，你一来，我们整个特案司的气氛都被调动起来了。您来前，我们特案司又名英年早逝司，你一来，一下我们的平均寿命都被抬高了。”
崔老指着他合不拢嘴：“小赤佬，伐特吾打旁。”
小宁仰头一脸乖巧地问：“崔老，您刚刚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李馥冰一脸得意：“听不懂了吧，我跟崔老打了快一年的麻将，上海话都研究的差不多了。打棚，就是开玩笑，伐特吾打棚，就是别开我玩笑。”说着他回头四处望了望：“小黑小白呢，出来一个打麻将啊。”
崔老连连摆手：“勿搓麻将，勿搓麻将，这个门槛精，每次都让我输的赤脚。”
“哦，今天十殿会议，小白开会去了，小黑还在里面睡着。”小宁听不明白崔老说话，只是看俩人笑，他也跟着傻乐。
李馥冰点点头：“对哈，十点会议，都是我们这些小职员接触不到的。”一转头，看见小宁在一旁傻乐，李馥冰觉得好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你知道说的是啥吗就乐？”
小宁一步挪到桌子对面挑衅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啊，但我可以学啊，我现在就知道小瘪三是你，崔老从来不叫我们小瘪三。”
李馥冰威胁地抬起拳头：“找打是吧！”
小宁转身看向一旁坐在椅子上笑看着两人的崔老：“崔老，你教我两句呗。”
崔老闻言正了正脖子：”可以啊，崔老不会普通发，侬不要介意就好。“
小宁趴在桌子上：”当然不介意！那崔老，认识你算我倒霉上海话怎么说？“
”宁得侬算我路道粗！“走进里屋的李馥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问我啊，我都会。“
小宁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李馥冰走进里屋，小黑端端正正像是要入殓一样躺在单人床上。
李馥冰走过去晃晃他。
小黑面无表情地睁开眼。
李馥冰嘿嘿笑了一下：”老崔想打麻将了，走啊，陪老头打会。“说着从床柜里拿出麻将。
小黑坐起来揉揉眉心：”我梦里有没有说什么？“
李馥冰奇怪的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们都在外面。“
小黑点点头，李馥冰一把拽起小黑：“走吧。”
“李馥冰举着崔老从五殿带过来的麻将，嘴里吆喝着：”打麻将喽！半个月没玩了，手都痒痒了。“
”恐怕你们是玩不成了。“小白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后，李馥冰正打开布袋想把麻将倒在桌上，小白的声音突然响起，李馥冰持布袋的手突然一顿，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门口的小白。
小白一点严肃，四人不敢吭声，突然，”啪“的一声，麻将掉在桌上的声音让李馥冰整个人一震，他忙抱着布袋立正站好：”是！长官请指示！“
小白已经许久不戴兜帽了，不知道刚刚去开会的路上又收获了多少女鬼的芳心。
”刚刚十殿会议，四殿跑了一名鬼差，打伤了八殿楚大人，从八殿偷渡到阳间。现在各殿正派人捉拿。“
”跑了个鬼差，至于吗？“李馥冰嘴里嘟囔着。
”这个鬼差，走的时候从技术部偷走了一些东西。楚大人说，刚刚发现地煞提取的能源含有可传播性病毒，流入人群可迅速传播，所以我们要尽快将其捉拿归案，以免病毒传播。“
——十殿各派出了一支小队协助我们，务必在三日内逮捕偷渡的阴魂。
城隍府的人上书说季伯谦曾在林泉县和虞水镇之间活动。
小黑小白当夜赶往林泉县，而小宁李馥冰因为押送罪魂耽搁几步，小黑小白都该到地儿了，他们两个才乘着电梯的赶往虞水。
李馥冰靠着扶栏：“说起来虞水还是我老家，我在虞水窝了三十年，终于下定决心去南方做生意，一出门就让人给骗了。”
小宁讥笑道：“就你这脑子，还想着做生意，老老实实种地吧。”
李馥冰自嘲地笑了一声：“拉倒吧，我家连地都没有。二十岁之前我还算是个少爷，爷爷是厂长，我四个叔一个爹都在厂子里管事，等我玩够了想经济独立了，好嘛，厂子黄了。”
“哎你别说，这电梯还真有点欧美科幻电影那回事，在加上我这一身西装。”李馥冰抻抻西装外套：“这时候嘴里要是能叼根旱烟就更好了。有时候想想还是活着时候好，能吃能喝有烟抽，死了一天没事净挨雷劈了。“
小宁得意的笑笑：”也不一定啊，我就没挨雷劈。“
李馥冰作势要捶他：”臭小子你气我是不是。“但也只是做做样子。
他把手收回身侧，目光看向电梯门上方的光屏：”其实说实话我是真佩服你们有影鬼，我就觉得人一辈子咋能一点坏事也不做呢？
有时候烦出火来了，那时候就感觉身子都不是自己得了，连脑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李馥冰感叹的功夫，楚宁一直盯着他的侧脸，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微眯起来的双眼，随着说话一张一合的唇，还有下巴上粗硬的胡茬，和胡茬间狰狞可见的疤。
突然电梯”叮“的一声，小宁慌乱的移开眼。
李馥冰甩了甩手臂：”走吧！“
电梯门是在小镇巷子里一家小铺子里开的，走出小铺子，灰色砖石堆砌的小巷充满了回忆的气息。
”我小时候，我家那边就这样，不过现在应该都拆迁了。“李馥冰踩着皮鞋走在石板路上，发出只有小宁才能听到的响声。
猝不及防的，小宁问了一句。”你家就你一个孩子吗？“
李馥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哎你这话题转的挺快。我排老二，我上边还有个哥。“
小宁的目光望着他的眼睛，眸光不停闪动。
李馥冰像是拉开了话匣子：”你第一次听我名的时候有没有觉得我名像女孩名？也不知道我爸妈咋取的，因为这名上学时候没少让人笑话。
我大哥李馥勇，这名说出去多硬气，也不知道我爹妈小时候是不是真把我当闺女养了，我小时候的照片全是扎小辫脑门点个红点的。“
”你……这名挺好的，我今天也想起来了，我叫楚宁。“他紧紧的盯着李馥冰，目光中隐隐有些期待。
李馥冰看着他认真的脸，突然笑了出来：”我听你的名字，我突然觉得我名还挺爷们的，哈哈哈……“
楚宁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李馥冰看着他的模样，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没有啦，我开玩笑的。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件事，你看你姓楚，八殿楚楼楚大人也姓楚，那往后你们俩要是站在一块，底下人一喊楚大人，都不知道在叫谁。”说完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小宁一扫阴霾仰着头逼问：“那你说，是那个楚大人厉害，还是我这个楚大人厉害啊？“
李馥冰抬起手用食指指节敲了下他的额头：”想啥呢，这能比吗？”
楚宁揉着额头心想这个傻子心里还是拎得清的。
谁知李馥冰接着说了一句：“人家那是知识分子，搞科研的，你跟人能比吗？”
楚宁手还停在额头上，闻言一顿，他撇了李馥冰一眼，发现他一脸说出了真理的表情。
小宁扯起嘴角哈了一声：“行，李馥冰。”说着他看向李馥冰，“宁得侬算我路道粗！“
”哎……“李馥冰伸出手指向小宁，后者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远，”感情你学这个是用在我身上是吧，哎你慢点，等我会儿！“
李馨香实习的学校门口有个摆摊算命的，保安哄了几次，他都换个角落继续摆。
老师们聚集在一块也是聊八卦的，比如一班的男同学和十四班的女同学搞在一起了，真是没想到，平时看他跟她同桌打情骂俏的……
这两天老师们的谈资默默的都转到了门口那个江湖骗子身上。
一说这道长长得不错，往地上一坐倒真有几分仙人之姿。
又说有天下班早看见这倒是远远从车流间穿梭而来，还以为这道士真会御剑呢，没想到离近了看是块滑板。
李馨香见过那道士，地上摆块布，用比小学生还糟糕的字写着看相测算。
李馨香有天路过，闭着眼睛的道士突然睁开眼：”占卦算命，分文不取。“
李馨香吓了一下，扯扯包带加快了脚步，她生怕对方突然冲上来拽住她说：”姑娘我看你印堂发黑……“
她是知道这些人的套路的，先说不要钱，再说你命里有劫，化解再交钱。
李馨香小时候梦游，奶奶也带她去算过命，缺这缺那三个人三套话。
李馨香又称没课偷偷溜了，那道士依旧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打坐，如今保安都不愿管他，反正没等保安提着棍子到他身边，他早已滑板一滑溜的飞快。
李馨香避无可避地要从他面前走过，突然，道士猛地张开双眼：”姑娘，你命里有劫。“
话音未落李馨香就一一声尖叫跑远了。
道士叹了口气，撂下板打算明天再来。
季伯谦每天天不亮就出门，半夜一两点钟才回来。李馨香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季伯谦刚好从外面回来，却发现他面色惨白、额头上满是汗珠。
李馨香走上前去：”鬼、也会流汗吗？“
季伯谦没什么力气的回了一句：”鬼还会来大姨妈呢你信吗？“说完重重地栽进沙发里。
最近季伯谦开始怂恿她跟他一起去林泉，李馨香的大学就在林泉，说起来也有一个多月没回去了，但自己尚在实习期，高中本来就没什么假期。
但是这次季伯谦好像是认真地。
”我这几天每天都找我之前卧底的帮派头目，我虽然找到了一些关于警方内部卧底的证据，但是我现在阴力尚弱，即使是显迹，也只有你能碰到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看向李馨香：”帮帮我，也帮帮这个国家，公安内部混入毒贩的卧底，后果不堪设想，会有更多的毒品流入市，也会有更多的警察死于非命。“
他一反常态地没有坏笑，眼睛里没有狡猾，没有调戏。他侧坐在沙发上紧绷着五官一脸严肃，阳光穿过他的身体打在茶几上，从李馨香的角度看就好像是他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