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 三角

保蓓儿去考驾照了，寝室就只剩下她一个人，森苇觉得有些闷，便一个人去了图书馆。

　　难得有空闲的日子也有着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暖暖的洒在了书上，那一束光线刚巧照在了书页上面。

　　森苇指腹轻轻地划过书页，突然心里堵堵的。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只是暗暗地想: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又怀念起来，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想念的酸涩还是悄无声息的填满她的心脏。

　　束羿出国的第一学期，森苇难免会有些不习惯，好几次恍惚间她居然一个人往数学学院的方向走。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在他们经常碰面7栋教学楼外面了。

　　她笑自己思念成疾人都恍惚了。不过，她到底没那么脆弱。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慢慢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想他应该也要慢慢习惯没有她的日子吧。

　　他走之前，森苇和阿孃手把手教着他学了几道简单的炖菜和蒸菜还有沙拉。

　　他应该也不会饿着，森苇觉得自己或许能安心不少。

　　正当她出神时，座位旁的椅子被轻轻拉开。

　　“苇苇，好久不见。”

　　森苇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夏希冉，可是还是因为他的没大没小，不满意地盯着他眼睛，白了他一眼:“昨天杂酱面馆里的那个人，是你孪生兄弟吧？”

　　夏希冉油嘴滑舌道:“是嘛！我哥哥也像我这样爱慕你了？”

　　自束羿走后，夏希冉趁热打铁总是在她身边转悠，颇有她以前追束羿的气势，嘴硬、脸皮厚、承受力强，骂不走赶不走。

　　她却也总只是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森苇想，这样的表情绝对是师从束羿，她学着束羿的腔调，淡淡地一声：

　　“今天又准备怎么表白。说完赶紧走，姐姐还得学习。”

　　学完又觉得是极其有意思，心情高扬了好几秒，却又重重地坠了下去。

　　“森苇你怎么转冰美人路线了？”

　　这不，连夏希冉都看出来了，她在走束羿的老路。

　　“哦？”森苇给他面子挑了一下唇角，又立马把嘴角抿紧，“是嘛。”

　　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不过你怎样我都喜欢。”

　　森苇格外不喜欢这个小孩而这样轻浮地对她言语，他以前不这样的，以前规规矩矩的，至少在她面前是老实乖巧的。她无意间也听别人说过，说夏希冉冷漠、对任何女生都横眉冷对的，脾气似乎还很冲。

　　她也管不着他的为人处事，可是如今自从束羿走后，他似乎觉得她便就是他唾手可得的掌中之物似的。嚣张地成天缠着她，没以前乖。

　　森苇觉得以前都没把他当回事儿，觉得他可能也就一时兴起，男孩子嘛，还小，爱情观不成熟，等他大些说不定就好了。

　　现在转念一想，她喜欢束羿的时候年纪也小，却也没觉得自己爱情观不成熟，而是固执地义无反顾。

　　为防止他喜欢她朝她追束羿靠拢，防止他像她爱束羿似的对爱她这件事过于执着。如果真如她一般，那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了。

　　她突然拿出架子想好好跟他谈一谈，将书放进书架双手抱胸，慵慵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挑眉看他：

　　“那你说说看，以前我走的什么路线。”

　　“以前？”

　　夏希冉装作想了想，眼里噙着乖巧的笑意，森苇现在才觉得这孩子这样乖巧的笑才是心机颇深，他说：“以前走的是元气女神路线。”

　　森苇笑出了声，很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改变了吗？”

　　虽然温柔，夏希冉莫名有点不喜欢这种感觉，他认为，她这样想在哄小孩儿似的，可他也还是装作不知道地回答：

　　“因为你成熟稳重了。”

　　森苇微笑着，轻轻摇了一下头说：“不是。”

　　“因为束羿走了，也没谁能让我整天元气满满，开开心心。”

　　她没看夏希冉慢慢垮下来的脸，继续说着：

　　“我前二十年，七千多个日子几乎有三分之一，都是跟他在一起的。”

　　一点一点地戳破他的心思：“别想着能取代他。也不可能有谁取代他。”

　　夏希冉强撑着笑，却作出一副要哭不笑的模样：“我从没想过要取代谁。我只是想在你身边陪着你，安慰你，对你好都不行吗？”

　　“你自个儿的心都没暖好。就别想着给我灌什么鸡汤了。”

　　森苇冷着脸说完狠话，突然又觉得这个少年实在可怜，语气稍稍放软了点：

　　“也别再怪我说话带刺儿扎着你。我是为你着想，为了让你受不了我。赶紧不喜欢我。”

　　夏希冉突然叹了口气，漂亮的桃花眼里想噙了一汪清泉，亮得吓人，他声音低沉得几尽悲哀：

　　“你说你是为我着想，那这事儿你有经验。你告诉我，如果小束哥跟你说这些话你心里会不会好受。”

　　森苇身体朝桌子前倾了一点，手放在书上，淡淡的看他:“夏希冉。你别喜欢我，我不可能喜欢你的。你是知道我有多爱束羿的。”

　　夏希冉试探性的握住她的手，凝望着她淡漠得和束羿有的一拼的眼眸:“那你知道我多喜欢你吗？”

　　森苇突然笑了，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被人甩有多难受我也算清楚。可是实在抱歉，我心里真的没办法再多你一个。”

　　夏希冉恍惚了一秒，苦笑着说：

　　“我猜你是不是又要给我发好人卡，让我别来烦你。”

　　森苇抿嘴勾了下唇道：“那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夏希冉，其实你何必跟我比赛喜欢一个人时间的长短呢？我还喜欢束羿没错，可是我总归得为了他和我都需要的那些可笑的刻进骨子二十年所养成习惯的彼此依赖感妥协。”

　　森苇说着说着又笑了，抱歉地对夏希冉说句：

　　“这话有些绕。你成绩那么好，理解能力应该不弱。听得懂吧。”

　　看到夏希冉丧着脸地点头，她又继续说：

　　“而你和我，你心里早该有个答案，只是你自己故意不去将它掰扯清楚。这场狗血三角恋，是时候该断开了。”

　　夏希冉仍旧不死心：“我想万一或许哪天你就喜欢上我了呢！”

　　“单恋最傻的事儿不就是信以为真那句万一吗。”

　　森苇觉得这句话完全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以作安慰：

　　“行了，别拖拖拉拉了，挺好一小伙还怕找不到女朋友吗？”

　　“而且，你还这么小。是吧。这个年纪谈恋爱都算早恋了。”

　　夏希冉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她，冷笑一声，实在不服：“你劝得了我，你劝得了你自己吗？”

　　森苇眉毛一挑，声音极低:“我不需要劝我自己。”

　　不管他再成熟，他总归还是一个没成年的小孩儿，再会隐藏自己的表情，与森苇比起来也少了4年的游刃有余，此时已经近几崩溃，音量都控制不住的高了些，多了些哥们好友在一起的混不吝：“那你凭什么双标！你就不能双标！”

　　森苇没有动，她依然坐得端正直视他看着她，黑得发亮的眸子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调：“简单点来说，你和我的关系，能和我跟束羿比嘛？”

　　“我即便不配拥有他的爱情，可起码束羿他离不开我，起码我和他是长在一起的，我甚至是他心中最重要的。”

　　“而你呢。夏希冉。话到这个份上了，还需要我说更伤你的嘛？你还敢听嘛？”

　　以往森苇虽然对他冷些，但总因为他的年纪、他是发小弟弟、弟弟朋友这层身份尽量的给他留着层面子，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不留余力的抗拒他。

　　夏希冉心底有根弦彻底断了，他心里那个叫作“万一”的念想因为森苇这不留情面地表述，彻底碎裂。

　　“不就是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嘛。我有什么不敢听的。”

　　他再也绷不住了，眼眶已经红了，声音都哽了一下，还梗着脖子跟她犟。

　　这样看来，他才更像一个只有17岁的孩子。倔强、固执。和她好像，森苇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真是可怜。

　　他也没什么错，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他的人啊，心里就要承受这么多的苦楚心酸委屈。

　　她站起身来，站到他身边，揉了揉他的蓬松柔软的自然卷，眼神依然淡漠，眉间却不在蹙着，温声道：

　　“不是你不好。你什么都好。只是你不是束羿。”

　　前几年暑假，森家客厅，有他、有束家兄妹、森家姐弟，他们百无聊赖聚在一起看美剧，便也看了这。

　　当时他也没注意看。就当练习英语听力了，可现在她一提，他却有印象。

　　《老友记》有一集是Ross暗恋很久的Rachel和他表白，他必须在瑞秋和女友之间选一个。好友Chandler和Joey出主意让他列两张表，写出两人的优缺点比较一下。Ross说：女友很体贴，兴趣相投，很支持我，不像Rachel那么任性霸道，小孩子气。他赌气似的说了很多Rachel的缺点。Chandler和Joey劝说他说女友的缺点。Ross沉默着想很久，然后抬起头，一脸伤感：她不是Rachel。

　　只是她不是Rachel。

　　只是他不是束羿。

　　她心里容不下除束羿之外的任何人。无论他多好，无论他对她多好，无论他是不是把所有的时间、精力都给她。他都不是束羿。

　　她都不会喜欢他。

　　夏希冉不知道自己倒底放弃没有，只是这次他知道，森苇是绝对不可能爱上他的，就和绝对不可能不爱束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