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壹 芦苇

（一）

　　夏希冉第一次跟森苇告白说来还挺滑稽。

　　那天是个烈日炎炎的夏日，热极了，比森苇聚众表白那天还热。太阳酪烈，空气中燥热得没有一丝风，校园里的树上的知了发疯似的嘶叫着。

　　他和森晨高一，森苇和束羿高三。那是他高考的前一个礼拜。

　　他才和森晨打完球，身上的汗还没干。他自己都想不通，为什么以前那么有激情，能把人热到中暑的天气也驱挡不了他们去打篮球。

　　看见她一个人坐在学校那棵大榕树的长椅上。

　　他们离得很近，是她先给他打的招呼，那时候，她当然是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对他是极其温柔的，是个称职的发小姐姐，也是个燥热青春期最容易喜欢的那种类型，清纯、温柔、漂亮、明朗。

　　马尾高高的束着，发际线中有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她看见他便站了起来，她穿着纯白的校服POLO短袖衫，领口留了一粒扣子没扣，露出来纤细白净的脖子，普通的黑色运动校裤，普通白色运动鞋。却显得身材颀长秀美，像一株挺拔奇丽的植物。

　　像什么呢，他想了很久便发觉她原来是像她名字里的那个字，苇，芦苇。

　　是种坚韧、适应能力很强，漂亮却并不高调，只是默默的生长在河边的植物。

　　开起花来极美，白白的、软软的、蓬松着，迎着风飘，看起来比羽毛还轻盈。

　　夏希冉觉得自己就是在那一刻证实自己是喜欢森苇的。那些对她的好奇和目光总是会被自然而然的被她吸引，都是喜欢她的表现。

　　而自己的喜欢定是需要得到回应的。

　　她主动跟他打招呼，说：“冉冉，你没跟森晨在一块儿啊。”

　　“苇苇姐。”

　　他乖巧地回应她：

　　“森晨去数学老师办公室抱作业了。”

　　“哦。行吧。”

　　“苇苇姐。你在这儿干嘛？”

　　那时候他才十三岁，身高体重在同龄人都是标准，可却是全班男生矮小的一个，因为年纪是最小的。他那会儿还没有森苇高，他悄悄比较过，刚好在她的鼻尖处。

　　倒是正处在变声期，声音沙哑着。

　　她始终是笑着的，温和柔顺地笑出甜甜的梨涡：

　　“等你小束哥呢。他去复印卷子了。”

　　他走上前去，问道：

　　“苇苇姐。你在和小束哥谈恋爱吗？”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先问这句话。虽然她和束羿暂时没有任何人认为他们在谈恋爱，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是否是真的喜欢束羿。可是他知道，森苇铁定是喜欢束羿的。他很肯定。

　　森苇故意装成被发现早恋时的慌张，面露羞涩：“哎呀。被发现了！真不好意思。”

　　“怎么，你想来向我咨询什么恋爱烦恼吗。”

　　森苇一副得意洋洋地笑着看他，看得他脸有些发烫。

　　他觉得有趣，很配合地笑了笑点头，将飘忽的眼神坚定迎上去，带着几分揶揄反问道：

　　“嗯。那你们是吗？”

　　她停顿几秒，打量了他一下，突然警示起来，夏希冉觉得她一定是知道了，开始防备他了。他甚至有些小悲伤。

　　谁知她突然瞪了他一眼，严肃起来：

　　“这段时间教导主任抓早恋抓得严着呢。你别不是随身携带录音笔，抓我早恋，想举报我呢？”

　　少年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森苇学姐。麻烦您的脑洞不要开那么大好吗。”

　　“咳……”

　　“苇苇姐。我没想抓你早恋。我想……”他垂下头又抬起来，脸涨得通红地看着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说：

　　“我喜欢你。我想，如果你没跟小束哥谈恋爱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虽然我还小，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森苇只因为他的急促愣了一瞬间，表情凝重了一瞬间，便又恢复了该有的温柔：

　　“你别急，我没说你是假的喜欢我。可是，我虽然没谈恋爱，可我喜欢他呀。所以冉冉，你还小。以后还会有其他喜欢的人的。”

　　“你瞧，我喜欢的人朝我走过来了。”

　　夏希冉顺着她柔媚娇俏的眼神看过去，便看到束羿单手拿着几套卷子走过来，看到他穿着宽大的篮球背心，淡淡地说：“这么热还打球吗。”

　　夏希冉勉强地扯了一抹笑，心不在焉地回答：“这不闲得嘛。”

　　“我们先上去了啊。”

　　森苇轻巧着笑着对他说。

　　然后在学校明目张胆地拉着束羿的手腕走开了。

　　束羿只任由她拉着只走了几步，便不耐烦的地说：“热死了。”

　　她还是没放开，他也没甩开，只听到她在说：“哎呀，带你去买冰棍！”

　　他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是猜的到，一个巧笑倩兮，一个淡然却温柔。这是他们常有的相处状态。

　　一个赖，一个无奈。

　　默契地令人晃眼，令人嫉妒。

　　夏希冉忽然想到刚刚森苇听到自己表白的反应，知道她根本就没当回事儿，心里突然烦躁起来，将手中的球用力往地上一砸，弹得老高，他也没接。

　　篮球弹起来正巧向抱着练习册朝他过来的森晨砸去。

　　森晨看着球朝自己猛击而来，离自己的脸甚至只差那么一厘米，还真被他灵巧地闪开了。

　　还朝他笑了一笑，拽到天上似的臭屁。

　　“小子，跟谁甩咧子呢。别殃及我呀。幸好小爷我身手矫健。”

　　夏希冉把篮球捡回来，站在他旁边，平视前方，没再言语。

　　（二）

　　被森晨知道他喜欢上森苇也是好几周后的事儿了。

　　当时老爷子问了句“冉冉以后准备上哪所大学呀。”

　　森晨也是那么一说：“我和夏希冉那小子要一起考邶倾的。”

　　他淡淡地反驳了一句：“谁说我要去邶倾。我要去F大。”

　　那位大哥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一瞬间像猫被踩了尾巴似的噌地站了起来。用身高和年龄的优势直接将他从饭桌上拎回了自己房间，全然不顾饭桌上目瞪口呆的家人们。

　　把他丢回房间就逼问：“你喜欢我姐？”

　　“你才知道？”

　　森晨以前只是猜测过，毕竟他跟他说话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到森苇。

　　有一次班里有喜欢束羿的女同学趁着他们不在教室，因为嫉妒森苇，大放厥词的说森苇坏话。

　　他比他一个森苇的亲弟弟还生气的，直接过去踢翻了那女生的桌子。

　　毫无风度的瞪着被吓了花容失色的女生说：“下次再给我知道你说她坏话，倒在这里的就不止是这张桌子了。”

　　好一个暴躁英勇少年。

　　这段时间他甚至发现他夸张地几乎要把眼球粘在自己姐姐身上一样，特别是今天姐姐在饭桌上正式宣布她要和束羿一起去F大。

　　这小子震惊片刻后，就像要哭了似的，鼻子红红的。

　　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连平时最喜欢吃的肘子都只吃了阿孃夹给他的那一块。

　　森晨吼他:“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当我姐夫，你才多大啊！发育了吗你！”

　　夏希冉不服气：“那你13岁的时候还和隔壁班班花谈恋爱呢！你那时候才初二，我都高一了！”

　　于是森晨气急攻心，直接无视了阿孃在外面喊的一句：“森晨，别欺负冉冉。你可比人家大。”

　　抡起袖子就跟他扭打在一起。

　　夏希冉虽然个子和年纪都处于劣势，可少年郎心气儿高，谁都不肯让着谁。

　　最后弄得两个人都鼻青脸肿和被两家老爷子一起训斥的下场。

　　打架的理由，硬是咬着牙一个字都没说。两家老爷子都只当这俩小孩儿因为喜欢同一姑娘，争风吃醋才打的那么厉害。

　　罚两人绕着整个小区跑了两圈这跑下来可比在学校操场上跑个50圈要多。

　　两人甚至冷战了好几天。

　　森苇终于察觉到这事可能跟她自己有关，才跟森晨说：“他喜欢我又不是他的错。你干嘛打人家。”

　　森晨或许也意识到这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他那么小一个，森苇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想还是他自己错更大，过于暴躁，还以大欺小。便主动示了好。

　　夏希冉也不记仇，想到如果他是森晨，发现自己的兄弟一直觊觎着自己姐姐，肯定也会不爽。

　　俩幼稚的小朋友才和好如初。

　　可森晨严令禁止不准他在森苇在家的时候来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