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9章 龙图婚书（下）

金戈铁马，仗势须臾天下；生恨死仇，不敌空老白头。

　　然而，人之为人，必争之争。

　　陆知梦在平地惊雷声中轻叹：“这又何必？”侧目相看，只怪江林先生实在没有把握，此事想来也并非小题大做，

　　军阵当前，湛卢剑出鞘不过弹指瞬间。

　　玄门高手还未飞到，湛卢剑就白光乍起，程让将剑作刀立势下劈，生生将军阵开出一道鸿沟，是敲山震虎之意。

　　一番仙风道骨，陆知梦都为之咋舌，喃喃自语：“公子这上古武道……真是好看。”唇齿错落，如似贪图美色。

　　私毁官道，许是又多了一条罪名。好在程让临风而立，城防营不敢再进，苏大少爷惊坐马上，都忘了发号施令。

　　十余玄门中人，也被剑势冲开跌落在地，不知是有意无意。

　　城外立威，一袭白衣万人敌，此后再要用强，江林先生该要再多掂量掂量。

　　湛卢剑回鞘，程让飞身落在陆知梦身后，白马前蹄高举，长声嘶鸣，好似嫌弃对手无能。

　　陆知梦顺势往程让怀里沉下去，能嫁如此人杰，含羞也难掩欢喜。

　　“公子好风骨，屈人之兵却不取人性命。”

　　“杀该杀之人，诛妖邪之根，眼前这些，都是受人挑唆，杀之不尽。”

　　“知梦没有说错，公子有大智慧。”

　　“走了，进城。”

　　天宗白马轻快前行，在苏大少爷跟前站定，程让有话交代：“苏璟，你我本无仇怨，不要任人差遣。”

　　程四和秦小兰跟上，从军阵当中穿行，留下苏大少爷怒对江林先生。

　　“小兰，你说重修官道会不会让少爷出钱？”

　　程让和陆知梦走远，秦小兰抬步小跑，只与程四说了一句：“还不快去牵马。”这点远近，程四动身就到了，牵过马缰绳，在前边招摇：“小兰，快一点。”秦小兰也是无语垂怜，叹息一声，快跑上前。

　　“知梦，我们先去哪里？”

　　江安诗会少了百余人，哪怕流言四起，也没能惊扰此地繁华。陆知梦说想再多看看，寻一处好院落，烧了知梦楼，也没处落脚，程让琢磨着得找个客栈先住下。

　　“知梦想先去看看公子爹娘。”

　　“程家？”

　　所谓婚书一事，照女儿家也羞于启齿，陆知梦轻轻哼一声便埋头不语。程四就牵着马，看程让也不说话，有所思虑，本想问问是不是回去程家，陆知梦却先一步忐忑开口：“公子是担心……程老太爷？”

　　“傻丫头，公子我能有何担心？大不了，写了婚书我就带你走。”

　　白衣白马过闹市，人人嗤之以鼻，更有甚者恶语相向。既然有眼线通报知正府，也就会有眼线回禀江安世家，走了许久，都只是些路人成见，没有官兵和世家来找麻烦，城外对阵，想必已经传回了消息。

　　往东走了十数里，在程家门前，正巧碰上有程家人回府。为首者年长，下了马车就瞧见了程让一行四人，便负手而立等在那里。

　　来不及细看程家门庭气势恢宏，陆知梦就听得不远处闲言碎语，长者不动声色，其余人也就说说而已。倒是程叶和随侍丫鬟，陆知梦印象颇深。

　　看神态举止，也猜个大概：“这该是公子伯父了吧？”

　　“知梦眼力向来不错，难怪会看上公子我。”麻烦就在眼前，程让翻身下马于谈笑间。此时还未公之于众要自立门户，程让便还算是程家人，照礼陆知梦也要上前拜见长辈。

　　四人刚见礼还未开口说话，程叶就先呵斥过来：“到处惹是生非，你还有脸回来？”

　　陆知梦这是来探望程让爹娘，顺道取走婚书，见程家长辈，索性一视同仁就随程让行晚辈礼，叫得一声：“大伯父。”

　　程叶语气实在不中听，陆知梦合在礼教，自然也不会还回去：“程大少爷好生威风，到处评断是非。”一句厉声呵斥都说得轻言细语，相比之下，程叶就显得心浮气躁了。

　　抵怼姿态，惹来程叶那随侍丫鬟不悦：“来历不明一个野丫头，竟敢当着老爷面诋毁大少爷。”

　　话音才落，一记耳光就给扇在脸上。陆知梦做主，程让就不多事了。

　　陆知梦身法快，收手回来又向程老爷致歉：“请恕小女子鲁莽，但教训一个粗劣婢女，大伯父该不会与小女子计较才是。”

　　妥妥当当一个下马威，打又打不过，程叶和丫鬟气得敢怒不敢言，有稳重气度，还是程老爷。

　　“老夫思来想去，似乎从未有过姑娘这个侄女。”

　　世故之人莫可轻信，心知肚明偏偏不认。程老太爷之前看中陆知梦，程叶对陆知梦是有非分之想。程老爷如此能沉住气，怕是又在琢磨阴谋诡计。

　　陆知梦望一眼程让，明言：“小女子是随公子行礼，大伯父气度不凡，何苦与小女子为难？”

　　“姑娘这话就是冤枉老夫了，老夫何曾与姑娘为难？”

　　门外说话不合规矩，程老爷看程让不出声，便招呼众人边走边说：“既然回来了，就去给老太爷问个安。”

　　进门两路人，不是一家话。晚辈身份，随程让去给老太爷问安是属正理，不过些许敲打，陆知梦还是要说在前面：“大伯父从府衙回来，也该去去晦气。那等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

　　江林先生昨天上太玄门就说，江安世家在府衙等候，今天又出动城防营，江安世家为此劳神就不是虚言。城外眼线回禀到府衙，程老爷再动身回家，在程家门前碰上程老爷，算算时辰，也正合适，陆知梦就断言程老爷是从府衙回来。

　　至于去府衙所谓何事，就不必明言，进了程家门不能立马就撕破脸，说两句敲打一下，不过是想省些麻烦。

　　但程老爷一句话，听来这麻烦是省不下：“程门家宴，在江安城也算小有名气，姑娘如此为老夫着想，老夫必定要好生款待。”

　　程叶那丫鬟听老爷能做主，说句话本来是恫吓，生生将陆知梦引得发笑：“程门家宴莫嘴馋，进门容易出门难。”

　　“程家还有这规矩？”陆知梦与程让说说笑笑，谢恩辞别了程老爷，要取那一纸婚书，还是得走一遭规矩礼数。

　　“公子，知梦亲自登门来取婚书，是否有些……”走过一进院落，陆知梦忽而心生忐忑。

　　“嗯？”程让并未觉着有何不妥，陆知梦又说：“有些，不够矜持。”

　　程让了然，抬头看看天，笑得古怪：“是不够矜持，但，奈何是遇上了本公子。”

　　“那，公子是喜欢知梦不够矜持？”

　　“是，呃……这样说不对。”

　　“那公子该怎样说？”

　　“唔……该说，公子我喜欢知梦。”

　　“那知梦真是欢喜得紧。”

　　七巧心思说私语，公子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