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曾经的稚童，如今的中年
一轮旭日缓缓的升起，天空犹如被冲洗过一般，一片蔚蓝。
陈安像往常一样按时出门，呼吸着竹林清新的空气，往山下走去，他要去灵真派的事务堂一趟，好申请一天假。
掏出羊皮地图，仔细地看了半晌，徐步走向事务堂。
…………
刘淳身着青白相间的服饰，正在事务堂处理一些大大小小的文件。
他坐在真皮椅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根二龙牌的香烟，两根手指夹着，吸了一口，接着吐出袅袅烟雾。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放下手里的文件，揉了揉眉心，手里的烟燃到半个拇指大小，他眉毛一挑，丢进一个状如蛤蟆的烟灰缸里。
起身伸了个懒腰，他自从十三岁时就被父母送到灵真派当杂役弟子，后来跨过俗尘槛，成为炼灵境第四层。
那一年他已经二十五岁了，终于从杂役弟子升到外门弟子。
又过了五年光阴，他发现自己的资质的确是平平，对于法诀和功法的修炼实在是天赋低劣，而修行一事是要烧钱的，相当于大把灵石扔进化粪池里。
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以这样的形势在外门弟子熬资历，等到他垂垂老矣，也只能是炼灵境六层。
刘淳只能另辟蹊径，将目光投到事务堂这一方面上。
既然没有过人的修炼天赋，又没有一技之长，干脆投身于事务堂，勤勤恳恳的为门派办事，虽然荒废了修炼，但是每月所得到的钱却能比外门弟子多十枚中品灵石。
而且每隔一年如果评上了优秀劳模，奖金又是一大笔灵石。
他没有修炼资质，但是对处理很多繁杂的事务却能得心应手。
他有时在深夜处理完繁琐事务后，整个身子躺在真皮椅上，仰头望着窗外的璀璨星空，手里夹着烟，嘴里吐出一口浑浊的烟雾，眼神不断变化。
曾经年少幻想自己仗剑走天涯，做那世人敬仰的大修士，甩手挥袖间，风雷声轰隆炸响，抬手搅动天地灵气，寿命悠久，供人顶礼膜拜。
他刘淳不想做这大修士吗？
不想吗？
他想！
他很想！
可是，现实呢？
“娘亲，你放心，孩儿进了灵真派，一定会出人头地的，将来做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修士，给娘亲延年益寿，还让娘亲永远漂漂亮亮的。”
一个小孩穿着带有补丁的褪色衣裳，抹了把鼻涕，对着面前的妇人笑嘻嘻道。
妇人眼神慈爱的看着她的孩子，当听到这话后，她转过头，偷偷的用袖子擦拭了涌出的泪水。
随即回过头伸出因常年劳作而布满茧子的双手，轻轻地捏了捏小孩瘦削的脸蛋，笑道：“好啊，娘亲就等你成为那世人敬仰的神仙，将来娘亲就享福喽。”
小孩双手叉腰，小小的脸蛋浮现一抹得意之色，他老气横秋的道：“娘亲，你可得身体健健康康的，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成为大修士，到时让你在街坊邻里好好跟他们炫耀一番。”
“好，好，淳儿可要乖乖的，你可得多听那道长的话，切莫顽皮捣蛋呀。”
妇人脸色爱怜的抚摸着小孩的小脑袋，语气柔和道。
“娘亲，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随后，在一位妇人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一位顽皮的孩童挤眉弄眼，笑嘻嘻的朝妇人挥手告别。
而她驻足在原地，亲眼看着神色冷漠的道长将他的孩儿带进灵真派的山门。
刘淳躺在真皮椅上，脑海里的记忆不断闪现着。
他心里不知的，很难受，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起当年与他娘亲分手告别的场景了，但依然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又一下。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想起这些年在门派里的摸滚打爬，眼里的泪水差点涌出，他强自忍住，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喃喃道：“大修士.....大修士.......哈哈.......狗屁......”
现如今的刘淳虽然荒废了修炼，但是手里得到的灵石却比以前多得多了，足够让他的家人过上颇为富足的生活。
每次请假回家，街坊邻居都会对他毕恭毕敬。
而娘亲都会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站在一座高大的府邸门前，眼里充满了自豪之色，这是对她的孩子能混出一番人样发至内心的欣喜。
每次刘淳看着他敬爱的娘亲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纵横，眼神浑浊，但一旦看到他回家，眸低深处都会掠过一道亮光，心头就会猛地一疼。
“我要拼命赚钱，赚更多的钱，买延年益寿丹，给娘亲续命。”
刘淳暗自下定决心，如果说他很久以前是为了当大修士，当那世人敬仰的大神仙。
而如今就只有一个念头，赚更多的钱，让他的家人过得更好，让他自己，过的更好。
至于修行一事，早已不作任何幻想了。
就在他闲来无事的躺在椅上吞云吐雾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窗外。
刘淳看着那人徐步走过，刚要吸进喉咙里的烟，猛地呛着，他瞪大着眼睛，不断咳嗽着，将烟头扔进摆放在桌上的烟灰缸，霍然起身。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走出阁楼，一路小跑来到陈安面前，躬身拱手抱拳，满脸堆笑道：“陈师，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給吹来啦？”
陈安看着眼前的刘淳，淡然出声道：“你帮我请一天假，我今天要出去一趟购买些东西。”
“好的好的，这种小事，对刘某简直是举手之劳的事。”
刘淳连连点头，他神色一动，挺直腰杆，伸出手掌将胸膛拍得砰砰作响，高声道：“灵真派事务堂刘淳，为陈师办事，义不容辞！”
陈安嘴角抽搐了几下，扶额低低地叹息一声。
“一点小心意，拿着吧，大家都不容易。”
他从怀里掏出两枚中品灵石递给刘淳。
刘淳愣住了，他盯着那两枚灵石，又将视线移到陈安的脸上，心中不经意间被刚才那道清朗的声音晃了晃心神。
他动了动嘴唇，嘴里不知怎的晦涩地挤出几个字：“这......这........陈师.......我.........”
“哎呀，你怎么脑子变成木头一样啦？给你点钱还不拿着，傻了吧唧你。”
陈安翻了翻白眼，他主动抓着刘淳的手，将灵石放在他的掌心上。
“行了行了，我走了，记得帮我请个假。”
他提醒了一声，转身双手负后，踏步离去。
阳光洒在陈安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刘淳握着手心里的三枚中品灵石，看着那修长的背影，怔怔出神。
第一次，有人在乎他这个事务堂的弟子，给他小费，这个早已是中年人的事务堂弟子，此刻内心却隐隐有些触动。
半晌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不知何时，两行清泪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