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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大赦天下

或许是许三少的眼神太过专注,又或许是这小子从牢里这一角挪到聿让身边的动作太过明显。“一起?”一向沉默寡言的聿让问道。

  过来这人,聿让观察过,在这不大的监狱里,这人很出挑,人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感觉,就他一副习以为常坦然自若的德行。

  然后?然后就顺理成章了。

  三少什么人?天生的自来熟。“在下三少,姓许。小哥是阿让兄吧。”说话间他自是一番小小的自鸣得意样。这几日这不大的牢房里的交谈,他可是一点也没落下,尽收耳底。

  聿让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许三少又把三人分工一一说了一下,聿让又‘嗯’了一声。许三少怕人没听懂,又不好再多言语,霎时间如同坏了的风箱没了使处。

  分工合理,许三少的职业素养还是杠杠的。三少抢,聿让打下手,最不要命的聿定保护两人挨过殴打。

  “聿让兄,我跟你讲,这手出去的时候要快准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跟你这么说吧,这手艺可不是一天两天能成的呢!”眼见着以往被放出的日子到了还没个动静,许三少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

  “嗯,下次我会更快更狠一点。”聿让附和道。

  在许三少的带领指导下,效果很显著,大多数时候三少都能分到两个或者一个多点,其余的一人能分一个。剩下的聿让都攒下来,要是谁家的孩子病了或者有哪个连着两天没抢到粮食了,就拿出来分一下。

  何暖对这种做法明显的不认同,不过并没有过多言语。出乎意料的看上去油滑的三少不但没反对还很是赞同。

  “给别人活路也是给自己生机。”阿爹的话言传身教的刻入了聿让的骨髓。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人满为患的牢房里,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说,什么叫殃及池鱼,我这京城里牢饭三五不时吃吃,居然会被谋反给连累了。单间是指望了,实在不行给个男牢房也行啊,生生给我当成毛头孩子了,哪哪说理去。”许三少又在聿让旁边念经。

  聿定恶狠狠地瞅着三少,讨厌的人,说着说着就凑聿让旁边了。

  聿让安抚完小叔,转过身来,“我娘说,中秋,天子有大赦天下的先例。”

  “真的?假的?我三少终于熬出头了,太不容易了。”许三少对着皇宫的地方假模假式的拜了拜。

  聿定瞪着大眼睛,中间把两个人隔开。

  果然如何暖所说,五月十五太后生辰,皇帝慕容青云大赦天下。一个人一句话就可以决定那么多人的生生死死,聿让再次见到艳阳当空,恍若隔世。狱中何暖收到过一封信,没让聿让看...

  她们一家人终于还是活着出来了。人的适应性何其可怕?聿让为自己已经习惯于牢房生活而羞赧不已。

  三少与自己年纪相仿,十一二岁的样子,声音半沙不哑,半黑半黄的皮子。五官都不难看,不知怎的,团在一张方脸上就成了九成九的蠢笨相。挂着一件大了许多的花绸缎袍子,又故作翩翩公子的模样。每次聿让都惊奇的看他,声音,模样,做派,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可是这人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你家是顶着这叛乱的由头被抓了,还能被放出来。这种事你知道的,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不简单!我们相识一场,以后有什么事,用到我的地方直管说。”三少凑到聿让边上说。他这人不狗腿,这些日子看到聿让那个娘,他有点邪火,想到自己的娘亲也不妨多让。

  聿让点点头,顺着三少的话,想到母亲的笃定,牢狱里的日子,她们一家就母亲被提审了一次,其余也没有人来探视。

  许三少依旧一副知书识礼的做派,衙门对过,一堆蓬头垢面的孩童对着他挤眉弄眼。许三少郑重地和聿让告别。聿定非得挡在两人中间,三少也不见恼。再见何暖眼中不加掩饰的鄙夷之色,三少只嘴角唏了下。

  一家五口回到家。原本和睦喜乐的邻里指指点点,“刽子手”,“杀千刀的”,“反贼”。宅中一应物件俱毁了个七七八八。

  何暖收拾了仅剩的点细软,叫上聿让直奔廷尉府。一打听之下,才知晓,聿安在抓捕时就死于当场。

  人悲痛极了原来没有什么眼泪声音的,聿让感觉天塌了。仅有的童年的美好的记忆里,都是父亲的画面,一帧帧划过。她挺了一口气,不哭不闹。

  何暖早就不施粉黛的脸僵着,眼里星星点点的火苗,她想哭嚎,出来的声音只是嘤嘤喏喏。“聿姓的可还有别的什么人被抓?现下如何了?”何暖问的急急惶惶地,细瘦光滑的手紧紧攥了官军的衣袍,把荷包里剩下的银子并着上好布料做的荷包一并塞给官军。

  “没有吧?”

  “有吧,刚开始说是个小喽啰,都在脸上印了‘反’字了。”

  “对了,对了,想起来了,后来证实是长途来看顾自家兄长的。”

  “人是放了,白白遭了罪,可惜了那张眉清目秀的脸。”

  “别瞎操心了,听说那是御史大夫的儿子。”

  “我就说,这都铁板钉钉的事儿,还能放出来。”

  两个官军收了银子,状似不经意的,你一言我一语,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倒豆子似得说了个清楚。

  聿让想上前扶着娘亲是没有什么必要了,何暖拢了袖口,大家千金的步态,端正挺拔的走在前面。聿让晃神于母亲嘴角一闪而逝的笑。

  昏黄的烛光,一晃一晃的,不及外面的圆月来的光亮。这个家散了,这一刻聿让才知道安稳团圆是多么幸福的。

  “这傻子,我们是万般不能带着,你爹活着那会儿也就罢了,现在我们孤儿寡母自己都养活不了...”这种话,都听的起茧子了,聿让还是没接茬。

  聿定在聿让身旁做鬼脸,各种各样的,怎么阿让笑一下都这么难了呢?他试着做更有难度的,俊朗白皙的脸庞折腾的狠了,红泛泛的。聿让红了眼眶,他虽是自己小叔,也才比自己大了两岁而已,一样也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