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何谓朋友

泛白的灯光，笼照着深绿色的包间。钟桂芳与茶几上的文竹一起沉默。寂静无声中，思索了一阵的钟桂芳理解了张燕的话。

　　张燕并不想对赵影做什么，还劝她不要惹祸。意思是，赵影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的无依无靠。

　　也或许，张燕并不相信赵影是大头的初恋。也有可能，张燕也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么紧张和在乎大头。

　　也是，都有五十岁的男人了，又大着个肚子，油腻腻的，哪还有什么魅力。如果不看他赚钱的能力，那个样子，是入不了女人的眼了。

　　都说男人好颜色，女人也不例外。姑奶奶一样喜欢看年轻英俊的后生。朝气蓬勃，充满活力，看着小青年啊，心情都好几分。

　　“唉…”钟桂芳在心里叹口气，“既然张燕不肯联手，那么收拾赵影的事情只能先放一放。没有她当主力，我这点力量，不够看。反正，与赵影那个死女人有联系，知道她的消息，情况，有机会了，再踩一脚也不迟…”

　　按下心思，打定主意的钟桂芳又拿起手机，给赵影打电话。电话通了，但无人接听。

　　“死女人…”钟桂芳气得骂出了声，差点摔了手机。

　　她又发一条微信过去：老同学，在干嘛呢？

　　赵影没接电话，看了信息，也不回，权当不认识那么个人。她不想与钟桂芳联系，更不想与她通话。不拉黑，不删除，已经是看在同乡同学的份上，给她留面子了。

　　赵影对钟桂芳乱掺和她的感情问题，很讨厌。

　　读书时，她就撺掇赵影跟喜欢她追求她的人耍朋友，还说不谈恋爱的学生不懂文学。说琼瑶女士，谈恋爱谈成了大作家。

　　赵影不理她，心想，我信你的邪。

　　她不曾将钟桂芳当成朋友，就是因为钟桂芳不是真心对待她。没有哪位做朋友的劝人在读书学习阶段，分心他顾的。

　　在什么时期，该干什么事情，老师讲得清楚明白。不认真学习的学生，学习成绩都是吊车尾。

　　现在，一大把年纪了，还又来搅和。难道钟桂芳是以为，年纪大了，她会糊涂了不成。

　　钟桂芳不知道李军和张燕的关系吗？不了解张燕的脾气性格吗？不知道她和张燕是好朋友吗？

　　不，她统统知道，统统了解。她搅和进来，无非想要达成什么目的。不论她想干什么，赵影打定主意不理采，不管她和李军怎么纠缠，一如读书时一样。他们如何纠缠，是他们的事情。

　　不过，赵影觉得还是应该提醒一下张燕，既然知道了张燕与李军曾是夫妻，又育有孩子，而张燕看来还对李军有感情。作为同学，又是好朋友，尽到朋友的义务。

　　赵影编了一条信息发给张燕：燕燕，晚上好!刚才，钟桂芳打电话来，我没接。我不想听她说话，不想与她联系，有以下二点原因。

　　一，我曾经告诉过她不要将我的事情告诉别人，她答应了，但没守诺。

　　二，她搅和别人的感情。读书时，她喜欢李军，还撺掇我接受别人的追求，其中就有大头(李军)。

　　9月26日，我回来，李军到重庆机场接人。但几十年没见，又是陌生号码，他的电话，我没接。

　　他的信息回了，只是让他在机场接别的客人。我买了车票，而且上了车了。

　　钟桂芳打电话劝我坐李军的车，我没同意。当时也不知道他和你的关系。我纯粹不喜欢与有家室的男人来往。

　　9月29日，她与李军一起到长宁，又撺掇我接受李军的殷勤。我没理她。也没理李军。

　　对于他们的意外来访，我只当他们是来长宁游玩，与我偶然遇到而已。

　　十月一日，他们约我出去吃饭，我没应。

　　我觉得她有点小人心思，不可以做朋友。

　　希望你斟酌。

　　信息发出去了。赵影放下了一桩事情。她又开始整理资料，准备写作。

　　张燕收到了信息，看完，心想，不愧是朋友，想到一起了。她也正想提醒赵影，小心钟桂芳。

　　她回复赵影：我知道了。谢谢你!

　　张燕吃过了晚饭，斜靠着沙发，寻思着，“要不要将钟桂芳欲找小影麻烦的事情告诉六哥，让他托人照顾一下小影。

　　虽然钟桂芳没有说动我帮忙，她可能会消停，但万一她没呢，她如果找别人帮忙，那不是麻烦大了。

　　毕竟，她大哥还在那个位置上，说不定真有人卖她面子。再说，这个世间，从不缺少小人。”

　　张燕想好了，还是打一个电话给六哥，不论六哥最后追小影追成什么样，小影始终是她的好朋友，她这一生啊，就只得这么一个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了。

　　于是，张燕在电话里与她六哥，张学如此这般的将钟桂芳与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她希望六哥看在她的面上，照顾一小影。

　　张学听完，表示知道了。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也让张燕劝住钟桂芳，拖二个月时间。

　　张燕答应了，也表示，她吓唬了一下钟桂芳。只是怕万一的情况下，钟桂芳找人使坏。有时候，女人的嫉妒心，是一件杀伤力很强大的武器。

　　完了，张燕又打电话给八哥，提醒他注意言行，注意身边的人，多点防范意识，不要在关键的时候马失前蹄。

　　张学让妹妹拖着钟桂芳二个月，因为二个月后，张学与钟成树都要退休了。

　　人走茶凉，没了她哥，钟桂芳翻不起浪花，也没人会卖她面子了。而张学，退休后就会去到赵影的身边，相信就没人敢找她的麻烦。就是有了麻烦，他帮着解决就是。

　　他不在她的身边，有什么事情，会惊吓到她，如果真的让她怕了四川，真的回了广东就不好了。

　　张学左思右想，觉得还是防患于未然。

　　谁的妹妹，让谁管教好了。钟成树与他不仅仅是同乡，还是同学，是战友。他的家眷有思想问题，还是提醒他注意教育。

　　不然，真出了问题，他伤心又伤脑筋。张学如何不提醒他，也不配被人当成朋友和战友了。一个部门的上下级单位，合作也有很多回。

　　让钟成树教育一下他的妹妹更好。再说，如果钟桂芳真搞点事情出来，受连累的除了钟成树，还有他的小魔女呢。他可不能让老鼠伤到他的宝贝。就是伤不到人，也恶心人不是。

　　张学反复思量几遍，作为上级领导，咋子都该提醒一下下属。现在可不是从前，法治社会，关系不那么吃香了。如果钟桂芳犯了事，有她哥，她也吃不了得兜着走。

　　拟定了，张学拨了个电话给钟成树，意思就是，你的妹妹又想伙同我的妹妹搞事情。我的妹妹我训斥教育了，你的妹妹，你也教育管制一下。咱们执法人员，可别知法犯法，要教育好家眷。

　　钟成树听明白了老乡老同学老战友也是老上级的意思。晓得了自家的跳蚤一样的妹妹又皮痒了。

　　二位还算得上是兄弟的男人，闲侃了几句。挂电话时，钟成树保证一定会管好不听话，老都老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胡闹的妹妹。

　　第二天，又是平常忙碌的一天。普通大众的日子都一样，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照顾家庭的照顾家庭，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当然，除了忙碌的还有闲着的，闲着的依然闲着。

　　钟桂芳是属于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的那类人。她醒来时，已经是中午11点多，快12点了。

　　她肚子饿了，打开冰箱，但里面什么都没有。钟桂芳才想起该去超市扫货了。

　　去超市的时候，顺便在外面吃碗面或者抄手吧。反正都差不多，店子里卖的抄手，包的那点馅，可以不用看。

　　真的就是一点，她看人老板包过，就是用一根筷子沾一点肉沫，抹在抄手皮上，然后，手指灵巧一动一裹，抄手就成了。

　　手法倒是灵动好看，可那个样子的包馅，也太过抠门了。钟桂芳回忆起曾经见过的场景，摇摇头，嘀咕一句：太抠门了，比姑奶奶还过分。

　　收拾好自己，钟桂芳在化妆镜前仔细端详，今天这支口红的颜色不错，红中带点金。她左右上下的看，除了始终不满意的脸上的斑，别的还是挺不错。

　　钟桂芳穿着高跟鞋，摇摇摆摆地走在街上。她心里想，不坐车了，走路，当运动了。

　　穿高跟鞋走路，对于女人来说，这是练就的一项绝技。

　　钟桂芳在有高跟鞋面市的时候，就已经练好了这项绝技。可走可跑，颠上半天，一点问题没有。

　　坐在面馆里，看着又涨价了的面，抄手。钟桂芳没好气地质问老板：“老板，你们这个咋个又涨价了？”

　　老板好脾气地笑，温和地说：“大姐…猪肉涨价涨得凶，带动着样样肉食都涨价。我也没得办法，不涨点子，就亏本了。”

　　钟桂芳撇嘴，不信老板的鬼扯，“哪个做生意的，会亏本？”她挥手，止住老板还要出口的辩解，“我懒得跟你犟，快点，煮一碗酸菜面来。”

　　看过了所有的价格，只有酸菜面没有涨价。那就吃酸菜面，上了年纪，少吃点肉，更健康。

　　钟桂芳喊了面，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不由得又开始算账。

　　算算自己的资产，银行只有几万块钱，除了住的那套房子，还有威远有一套公寓出租，可那边的房子租不起价格，每个月三百元租金。

　　三百元钱，够干什么？这房租咋个也长不上去，实在是太低了。

　　三百元够干什么呢!买一瓶眼霜就没了。

　　她也已经办了退休，退休金也不多，每个月一千元多一点。属于“吃不饱，饿不死”一类。

　　儿子儿媳妇，指望不上，他们不问她要钱，她就要烧高香了。

　　钟桂芳又在心里叹一口气，手上没得钱，现在是牌都不敢打了。

　　她抬眼看看外面，公路上那么多车，也不知道别个咋个来的钱。养车子跟养儿子差不多的。

　　面上来了。钟桂芳边吃面，边望着外面若有所思。

　　或许，真的去找找前夫…他还没再婚，帮他煮点饭，收拾下屋子，让他付点工资给她。

　　一个月不要多，二千三千吧。够她买一套看得过眼的化妆品就行。

　　这个得好好想想…钟桂芳有点意动，她加快了吃面的速度，得抓紧时间买好东西回去再仔细合计。看看怎么才能进去前夫的家门。

　　钟桂芳还没找到进去前夫家里的办法，她大哥在黄昏时分来到了她的家里。

　　有人按门钟，钟桂芳看见是她大哥，赶紧打开大楼大门的门锁。又大开屋子的大门，站在门口等大哥上楼。

　　钟大哥一走出电梯，就看见妹妹披了墙灰一样的脸，没眼看。

　　自己的容貌，自己的一点瑕疵都不能坦然接受，不真诚。哪怕对方是妹妹，他也这么说。

　　劝过几次，让她不要折腾她的那张脸，说不听，有点钱，都花在脸上了。

　　依他看来，除了换张皮子，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不过，他可不敢说换皮子的话，不然，这个妹妹真有可能要去找人换皮子。想方设法，散尽家财的都会干。

　　钟桂芳看见她哥，热情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也不管皱纹深不深了，粉会不会掉了。

　　钟桂芳边将她哥让进家门，边叽叽喳喳地，“哥…你吃过饭没？我中午吃的晚，现在还没弄饭。你有啥子事情，喊我过去一趟就是。”

　　钟大哥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妹妹，那种审视的眼神让钟桂芳很是不自在。

　　她扭捏了一下，指着沙发，请她大哥坐，又带点不安地问：“哥…你坐。到底有啥子事情？你咋个这样子看我？”

　　她大哥点点头，坐下来，环顾了四周一眼，指指鞋柜，电视柜，博物架…，严肃着脸对妹妹道：“你有空，多收拾家里。你看看你的屋子里，柜子上，多少灰尘？”

　　钟桂芳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了，哥…一会儿，我就收拾，搞干净卫生。”

　　“嗯…还有，不要还跟年青时候那样，时不时闯点子祸。现在不比从前了…我啊…还有二个月就要退下来呀!人走茶凉…你这个当妹妹的，让哥哥的仕途有个完满的结局，好不好。”钟大哥似乎带点伤感，悲凉地与妹妹商量。

　　钟桂芳看着哥哥已经很显沧桑的脸色，落寞的眼神，心里不由地疼痛起来，是她不懂事了，从小到大，总是让大哥操心。

　　她郑重地点头，又对大哥保证，“大哥…我不惹祸，真的，自从捉了周国民的奸，闹大了以后，我都很久不胡闹了。”

　　钟大哥站起来揉一揉妹妹的脑袋，带点怜惜地道：“都退休了，修身养性吧。有时间，多看书，多运动，保养好身体。不要伙着外人胡闹。”

　　说完，又打量一圈，用手指抹一下茶几上面，让妹妹看他手指上的灰，说到：“你看看…像什么样!多收拾屋子，卫生搞好，你看，脏得没法看。”

　　说完，背着手，钟大哥走出妹妹的家，回头对跟出来的妹妹道：“不要送了。你煮点东西自己吃，哥回家去吃饭，你大嫂在家弄饭了。”

　　钟大哥乘电梯走了。钟桂芳想，一定是张燕想找人收拾赵影，被她哥张老八发现了蛛丝蚂迹。张老八又怀疑是她伙着他妹妹张燕搞事情，所以，通知她大哥。

　　不怪张老八紧张，现在是非常时刻。也不怪她大哥，临近退休了，想给政治生涯划上个完美的句号。

　　唉…钟桂芳又叹气。那位在台上，作风，素质…都抓得紧，是要收敛才行。

　　算了算了…还是大哥要紧…没必要为一个小虾子伤了大哥的体面。

　　想到大哥这里，又想起张老八和张燕，只要张燕起了心思对付赵影，赵影就不算躲过去了这一糟。

　　日子还长…她阴阴地一笑…赵影…咱们来日方长…姑奶奶等着看你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