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陈飞扬的心结

陈飞扬坐进了偶遇笑笑那次的小酒馆，没到营业时间，只有一个小姑娘在前台擦桌子。

　　“你好，请问你们老板去哪里了？”

　　“老板？”

　　“就是围着白头巾打扮的像深夜食堂那个大厨一样的那个人呀，是你们老板吗？”

　　“啊？我们主厨吗？他一般下午五点以后会来，我们这里白天不营业的。”小姑娘边擦桌子边回答，她心里想，我们主厨不围白头巾呀。

　　“哦，好，那我晚点再来。”陈飞扬离开餐厅。她现在藏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有了新的身份，她有个迫不及待想见的人。

　　……

　　陈飞扬拿到第一部戏的片酬后就买了车，一辆奔驰入门款轿跑，很少有机会开，所以即便后来经济条件好了很多，她也没有换车。几年过去，当年拉风的小蓝也平易近人了不少。

　　平易近人的小蓝停在了外环一个艺术文化厂区。

　　陈飞扬下车，摘下墨迹，冲着玻璃幕墙打量了一下自己。饶是笑笑原本并不是非常纤瘦的类型，白T恤牛仔裤也衬着她24岁的身体健康匀称又充满活力。她捏了捏镜子里自己还不特别熟悉的脸，在心里默默跟自己说，我是吴笑笑，我是来学舞蹈的。

　　B栋3楼，陈飞扬再一次踏进了这里。

　　七年了，这里一点也没有变过。

　　前台还是那个爱刷手机打瞌睡的姑娘，陈飞扬出道前来过无数次，小姑娘见有人进来，起身询问她，“您好，请问您是跟老师有预约还是试课？”

　　“你好小曼，我想试一下你们易老师的课。”

　　“额，易老师现在还在上课，他下一节课要六点钟了，您看您是等一等，还是先预约好时间再来？”小曼有些惊讶，我没告诉她我叫什么呀？

　　“我可以等的。现在可以去看看他们上课情况吗？”

　　“哦，可以的，我带您过去。”

　　舞蹈教室的玻璃经过特殊处理，外面看得到里面，里面却看不到外面。主要是方便青少年同学们的家长时刻关注自己的孩子。却也方便了陈飞扬的偷窥。

　　小易还是那个样子。跳起舞来专注又认真的，偶尔停下纠正学生的姿势，会微微的皱起眉头，看到滑稽的动作，会偷笑一下，漏出浅浅的梨涡。

　　陈飞扬在外面看着，微笑而不自知。

　　呵，又一个易老师的迷妹。小曼撇撇嘴，回去前台玩手机了。

　　……

　　易景灏是陈飞扬高中时候隔壁班的同学。高二的篮球联赛上，陈飞扬正和同学们一起，在给自己班里加油，远远的看他走来，站到了她的对面。那一刻，她清楚地听到自己心里烟花炸开的声音。从那时起，她的余光就一直搜寻着他。

　　他话不多，朋友也少，喜欢语文和历史，其他的课喜欢睡觉。课余喜欢跳舞和泥塑，喜欢可以沉入自己世界的一切活动。

　　他们不同班，打听再多他的事，却也从来都没有机缘真正认识过。

　　高三那年，高考倒计时一百天的时候，学校号召大家把自己理想的大学写下来贴在板报上。她趁午休偷偷去他们班看了他的志愿，考去了那个舞蹈学院的新闻系。

　　她加入了舞蹈社，因而有机会跟他成为朋友，又是老乡兼校友，她才终于靠近他一点点。

　　他们很少聊天，大多数时间，是参加社团活动，陈飞扬在一边沉默的拉筋练基础动作，悄悄偷看他和学长们斗舞或者讨论舞蹈编排。

　　陈飞扬外貌出众，在社团人气高涨，身边时时有同学攀谈，偶尔社团聚餐，也绝没有机会坐去小易身边。

　　大三那年，一个舞蹈社的学长开了这家舞社，那时起小易就在这边代课。开始陈飞扬还常来，装作只是单纯来学舞蹈的样子。

　　可同样也是大三那年，陈飞扬拗不过话剧社的室友，帮她在话剧社年度大戏里客串了一个角色，被台下的荣誉校友兼知名导演看中，在他新剧里演了一个默默喜欢男主的哑女。没有台词，戏分却不少。

　　那个角色，让陈飞扬一炮而红。观众们记住了那个默默无闻身世凄苦却又一往情深的小配角。阴差阳错的，她走上了演戏的道路。

　　那之后她也来了两次，围在她身边的人更多了，学长还吆喝着要和她合影挂在墙上，他的女友小曼不住的打听各个明星的八卦，只有小易，远远的冲她笑了笑，回了舞蹈教室。

　　他不爱凑热闹，而她的身边，越来越热闹了。

　　那部戏走红后，陈飞扬签了公司，资源好起来，这样那样的传闻也多起来。被包养，睡高层，色诱已婚影帝，和鲜肉男主角炒CP，很多时候她都想跳出来澄清，可是penny总是能劝住她，这就是娱乐圈，“水至清则无娱”，你要习惯。

　　她再也没有去过舞社。

　　……

　　她还存着小易的微信，从不说话，只默默关注着他的朋友圈。他养了一只猫，后来又养了第二只。他偶尔发自己泥塑作品的照片，发自己的学生出去比赛得的奖杯。

　　后来听说他有参加一些舞蹈比赛，有些拿到名次有些没有，那几年舞者的舞台并不如唱歌和演戏一般多，而他不善言辞也不会混圈子，沉寂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回到这里当老师。

　　陈飞扬有一首跟喜欢的古诗，是初中课本上的，柳宗元的《江雪》：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

　　独钓寒江雪。

　　飞扬心里一直执拗的认为，易景灏就是那个寒江边独钓的老翁，他有着自己的内心世界。

　　他的冷清和孤独，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她一直在风浪的中心，不敢靠近，唯恐打破他的平静。

　　……

　　七年了，站在窗外的陈飞扬，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的篮球场边，他远远的走过来，站到她的对面，隔着球场，她无数次假装不经意的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心里想着，我想要跟他成为朋友，我想要去到他身边。

　　陈飞扬看着教室里还在帮学生调整动作的易景灏，露出一个微笑。这一次，我不会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