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心急读者跳过,剧情在下一章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今儿正是春日的第一个晴天,每年的这一天,都是小巧儿最开心的一日,因为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冬日,又可以去觅渡寺听宽莲大师诵经了。

  云梦泽上下游无人不知宽莲大师的名号,他精修大乘佛法,传颂经文,度化了许许多多的人,方圆百里的人都很爱戴他。

  小巧儿穿着薄薄的袄子趁着春雾就出门去了,时辰还早,宽莲大师正手持着一柄竹扫帚打扫着寺院的前门。

  “大师早,你都已经是大师了,为什么还要扫地啊?”

  宽莲微微一笑,眼角的皱纹经过一个冬日又深刻了几分,他喜欢看见这般稚嫩的孩子,单纯无暇,仿若与这俗世毫无关联。

  “扫地也是修行啊。名号不过是世俗加给我的身份,与我的修行无关。”

  宽莲眯着眼睛,对上小女孩懵懂的脸庞,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的自己,那时的自己还算不上是一个沙弥,也算不上是一个俗人。

  远处挑水归来的徒儿,对着宽莲遥遥招了招手,宽莲这才从那感叹时光的遐思中回过神来。

  小巧儿则是仰着头看着寺门上的匾额出神,这寺庙虽然出入不知多少次了,却也不解为何要叫觅渡寺。

  “大师大师,这寺是谁起的名儿,为何要叫觅渡寺?”

  宽莲愣了愣,也回过头,望着上面那朴素陈旧的匾额,仿佛当真回到了过去,那时他才六岁,那时三灯大师还在,那时那个少年还只是少年。

  “缘生,你看什么呢?”

  三灯大师正督着缘生诵读《法华经》,没想到这小家伙的眼睛却一个劲得往寺的匾额上瞟。

  “师父,你带着我从北而至,以这破庙为家,为何要给它起个这样的名字呢?”

  觅渡。寻找渡口的意思。可如今所在的云梦泽楚门地,就是这方圆百里最大的渡口,每日来来往往的船只数不胜数,人们依水而生,打渔为业,哪里还需要去寻什么渡口呢?

  三灯摸了摸缘生的头,笑道:“未成佛,自然觅渡。经文诵了那么多遍,你都白读了。”

  缘生挠了挠自己的头,长长的头发与对面和尚这秃头生出奇怪的对比。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缘生轻轻地念叨着这几句,又看向了匾额。难道这觅渡的意思,是小乘的法相,人得自渡,方成菩提?

  三灯也不说话,只是看着缘生抓耳挠腮得好不舒服。

  正在此时,一个少年突然跑到门前,撑在缘生的肩上,对着三灯喘着粗气:“哎哟,你还在这儿打坐啊?出大事了!紫芝,我跟你说说出来,你肯定都不信。”

  三灯抬眼看着少年,眉眼之间却露出稍有的愠怒,出家人忌讳生气,缘生跟着三灯大师这么久都没见过他生气,眼前这个少年可真是有一套。

  这不过这大哥哥手上的力气可真大,撑在他的肩上,肩膀都疼了,缘生仰面看着站在身边的人。

  他面色胜雪,一头乌发束在脑后,露出俊俏的脸庞,手指搭在他的肩上,细长得很,一派贵气的模样。

  三灯大师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已经远离凡俗了,不要再称呼我凡俗的字号了,你若真心待我是友人,还是唤我的法号三灯吧。”

  少年皱着眉不依不饶,指着门口的灯笼说道:“你这儿就一盏灯,你该叫一灯啊,叫三灯干嘛?”

  三灯抿着嘴,憋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要你管!”

  缘生看到师父生气的样子愣了一秒,然后忍不住“噗嗤”一声大笑起来,师父一向不苟言笑,戒嗔戒痴,从未见过他眉头皱到一起生气的模样。

  “究竟何事,你不是说有大事吗?这小破地方能有什么大事?”三灯舒了一口气,缓缓地平复了下心情。

  “艮岳被毁了。”

  缘生只见师父的瞳孔忽然放大,愣在原地,然后眼眶里涌出两行泪来。他不知道艮岳是什么,也不敢问师父,但他想一定是十分珍贵的东西。

  “意料之中,只是可惜了皇上用尽天下财帛修建了如此举世无双的园林,一朝陷落,家国无存,那些珍奇鸟兽、稀世花草也不过是作了凡世的一粒尘埃,都是果报。”

  缘生听着师父的话,差不多明白了艮岳就是那个闻名天下的皇家园林。

  完颜氏族攻打进来之前,皇上允准百姓进入艮岳园林避难,三灯也曾进入过一次观赏了那闻所未闻的盛景,如今恐怕只剩废墟了。他痛心这世间的苦延绵不断,就算是身在江湖之远,也依然为之扼腕。

  “艮岳被毁了,与我何干?”

  三灯过了良久才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看着眼前的少年,满脸冷漠。

  “嘿!你们佛家不是说要修什么福报,功德什么的,你既然见过艮岳,自然得为它留下些什么吧?否则未来之人,便如今世之人不知阿旁宫一般,永远不会知道艮岳园林了。”

  三灯闭上眼睛,脑中划过的是那绝美的山石,人工的山泉,汴梁数不尽的繁华,园中令人目不暇接的盛景。

  “南无阿弥陀佛。”

  三灯轻轻地说了一句,不回答少年,也没有拒绝他。

  少年看着三灯静静地打坐,也别无他法,只好摆摆手对着缘生说了一句:“我叫常净,字清源,如果你师父愿意为艮岳作文,来木梳巷的二三酒肆寻我!”

  说着少年就咋咋呼呼地又离开了,缘生看着那大哥哥跑远的背影,只觉得有趣,师父往来的好友大多都是僧人或是文人,怎么冒出这么个奇怪的人儿来。

  “师父?”

  三灯闭着眼睛沉默不语,仿佛刚刚那个眼泪夺眶而出的是另一个人,他也不敢再言语。

  但是自那之后,缘生再也没见过那个常清源,就算也曾路过木梳巷也没发现有什么酒肆,他总是恍惚地觉得那一天不真实,怀疑那一天是不是师父真的哭了,他是不是真的见过一个叫常净的少年郎。

  直到十年后的一天,清晨的春雾刚刚散去,雾中显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那人背着剑,戴着斗笠,不露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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