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无面人（四）
“怎么了？”陆传祺问。
“没事。”于巾然想要忘掉这个离奇的梦。
“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这样的活儿了。”
“为什么？”
“其他书店会抢这种活儿来干，我们不过是偶尔能够做这些事情。”
“她不是个神吗？还要别人来安排。”
“店长是个被惩罚的人。所以，她没有资格像其他神一样，自由的过着生活。”
“可是，她看起来很厉害，一个法阵，轰隆一声，就连山都毁了。”
“任何神官都能做到，这有什么奇怪的。”
“姜路云说，只有她才能在人间制造幻境。”
“但只能维持一会儿，很快就会消失了。虽然神官没有这个技能，但他们大部分都比店长强。即使不会制造幻境，也能够很快找到和制服那些人。”
“那怎么没见过其他神官来书店里。”
“她以前好的时候，有大把人来找她。现在她落魄了，一个人也没见着。如人饮茶，冷暖自知。那些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人，就让他们见鬼去吧。店长在神界只有几个熟人，上次就是找了河神帮的忙。”
“你们在聊什么呢？店长说要去郊游。”姜路云推着她们说道。
“什么？”
三天后，随庭安一行人按时出发了。事情进展迅速，于巾然想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写生计划中，居然加了这么一群人。绝对不是因为对他们有意见。
加了随庭安，这趟旅程还能安心的结束吗？
随庭安化挫折为购物欲，明明有便宜的民宿，却订了风景区周围最好的酒店。开车的是陆传祺，她已经拿到驾照很多年，但自从店里破产之后，再也没有开过。
于巾然不止一次担心，她会把刹车当作油门。
但车却平平稳稳地开到了休息站。
随庭安在一路上都在睡觉，准备旅游的前一天，她还在没日没夜地处理公事。这几天的跑出来的人似乎有点多。还是因为林清焰给她多安排了一些人呢？
于巾然在她旁边唉声叹气，随庭安从头到尾都在打呼噜。到了休息站，好不容易才逃离她的魔掌。姜路云去上厕所，陆传祺去给随庭安买点水，于巾然受不了呼噜声出门透了口气。
天灰蒙蒙的，好像要下雨了。
“嘿。”姜路云拍了拍她的肩膀。
于巾然回头道：“你不是去上厕所了吗？”
“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到？”
“我看看，”于巾然拿出手机，确认导航上面的时间，“估计还有一个半小时吧。”
“那还挺近的。”姜路云轻轻说道。
“你上个厕所也太快了。洗手了没......”
“那是自然，怎么会不洗手呢？咱们到了之后，先休息一会儿。反正住的地方也近。啊，肚子......”姜路云捂着肚子，发觉胃里很不舒服。
“要不要给你买点药，你这能撑到酒店里吗？”
“没关系，我再去一趟就好了。”
姜路云跑着冲进厕所，于巾然摇了摇头。
随庭安在车里突然醒来，她做了一个梦。
头顶一直在滴水。四周很黑暗，没有任何声音。
它们打湿了随庭安的衣服，流进她的领子里。
冰冷的水滴让她打了一个寒颤，她用手擦掉脖子上的水。
很奇怪，那水黏糊糊的，顺着她的手掌缓缓下滑。
随庭安手上亮起金色的光芒，光芒照亮了这个空间的天顶。
天啊，那是什么？她倒吸一口凉气。
头顶是一片由银色丝绒交错的巨网，在光芒的照耀下银光闪闪。密密麻麻的银丝，包裹着整个空间。上面包裹着误入领地的生灵，他们是动物，是精怪，甚至是妖魔。
一只狼魔被啃得只剩下骨头，还有些许碎肉挂在上面。
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从中逃脱。
黏液挂在蛛网上，有种水晶吊灯的美感，优雅而恐怖。
她想要抬起腿，却发现黏液将她的脚底紧紧地粘在地上，每当走出一步，脚底下就拉出很多银丝。味道恶心极了。
她手中的金光变成火焰，一个火球点燃了石壁上的银丝。那些黏液是很好的助燃剂，就像汽油一样，迅速燃烧起来。
地面在燃烧，墙壁在燃烧，火苗蹿到天顶，再蔓延到各处，如同在天空盛开的红莲。
整个空间变成了一片残酷的炼狱，火焰焚烧那些尸体，传来啪嗒啪嗒的声响。
难闻的臭味被热量无限放大。
她听到有一丝微弱的声音在火光中传来，那是一个全身上下被缠绕着银丝的人。
银丝把那人的包得如蚕茧一般，随庭安拼命撕开那黏糊晶莹的蛛丝。
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她自己。
一声悠扬而绵长的啼叫在她耳边响起，她仿佛看到某个东西从她眼前掠过。
那些场景，在她眼前忽热消失不见。
随庭安吓了一跳，她抬头望去，只有灰色的车顶。
银丝，火海，还有她自己，早已消失不见。
陆传祺打开车门的声音令她吓了一跳，陆传祺察觉到她的惊慌。问道：“店长，你怎么了？”
随庭安换上一副大咧咧地样子，她伸了一只手，陆传祺立刻会意，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瓶水。
“这两个人怎么去这么久？”
“路云去了厕所，于小姐去透透气了吧。”
随庭安摆摆手，懒得去管那些事。
“店长，今年咱们也不去吗？”陆传祺过了很久，才轻轻地说。
年末风云榜揭晓大会。
这是神官核算自己一年劳动成果的大会。可以知道今年自己做的事情能够积攒多少功德，功德圆满之后，就能飞升成仙。
对于随庭安来说，她没有必要去参加这种大会。
但由于被贬到凡间，行为受到约束，灵力受到限制。
这和普通的神官没有什么两样。
要想见到主神，积满功德也是一个办法。但随庭安觉得实在是太麻烦，她积攒了这么久，还不足别人的十分之一，这让她备受打击。
很大原因，可能是因为随庭安处理问题的方式太粗暴。
陆传祺也明白随庭安不想出席的原因，上一次的出席，和别人大吵一架，场面一度失去控制。直到林清焰赶到，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今年，没准可以好好的扬眉吐气一次。店长做成两件任务，损失少，伤亡小。功德一定会比原来更多。
“我们今年可做了两件大事，而且还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我觉得可以试试。”
随庭安闭着眼：“不要，去了还不是要吵架。”
于巾然打开车门，发现空气中有些凝重。
陆传祺叹息一声，而随庭安继续闭目养神。
发生了什么？
她学会了不要在这时候触霉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姜路云过了一会儿，才回到车里。
“店长，我给你买了根台湾火腿肠，你要不要吃？”
猪肉火腿肠烤得金灿灿的，油光布满在饱满的外层，令人垂涎欲滴。
车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随庭安原本沉闷的心情被一扫而空，她拿过烤肠，美滋滋地咬了一口。
油脂和肉香在她嘴里溢出，涤荡着她的心灵。
“不错嘛。”随庭安赞赏道。
“你肚子不舒服就不要吃这么油腻的食物。”于巾然看着姜路云把烤肠放进嘴里。
“我肚子好着呢。”
“你刚刚不是还闹肚子吗？”
“什么时候？”姜路云腮帮子里已经塞满了油脂。
“算了，算了，你吃。”待会儿撑不死你。
他们接着上路。
天气居然真的和于巾然所预料那般，开始下起毛毛细雨。车窗外开始留下点点水珠，雨刮器在左右摇摆，陆传祺放慢了速度。
高速公路旁都是浓密的山林，云雾缭绕在山峦中，宛若迷失的世界。雨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不过是烟雨般朦胧。渐渐的，前面起了一层薄雾，往来穿行的车也隐没在雾中。
只能偶尔看到相邻公路上，偶尔有巨大的货车快速闪过。
陆传祺不得不在雾中开启了轮廓灯。
天原本就暗沉，使得光线更加不充足。
随庭安凝视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满不在乎地拿出手机，打开视频。
和其他人相比，陆传祺更为紧张。她从时速八十公里，降到了六十公里。为了保持较长的安全距离，她不得不这么做。
浓雾中，出现两盏黄色的灯光。
是一辆大卡车，他们要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