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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越王殿下(二)

小路子看着站在这桃花飞扬中的自己家的殿下,脚步加快走到太子身旁,行了个礼,压低了些声音道,“殿下,越王殿下来了。”

  太子仍旧闭目着,耳边有着飒飒桃花落地声,鼻前不断有一阵阵桃花幽香飘散起来。

  小路子弓腰静等了一刻,太子才开口,“哦?三弟来了?那你就先带着越王去正殿吧,本宫随后便过去。”

  小路子得了令就急匆匆地走了去,太子仍旧站在桃花树下一动不一动,只余白袍被扬了起来。

  太子眯着丹凤眼,看着面前这片片飘落的桃花,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这三皇子越王殿下,太子微微斜了斜嘴角。

  太子站了一刻悠闲地移步到了自己寝殿,抖了抖身上沾了些花蕊的白色长袍,取了一身淡金线织成的常服换上,顺手拿了根淡青色玉簪随意地挽了头发,才缓步绕到了正殿门口。

  越王正是等得有些焦急,拿着那上好的青瓷盖一下又一下的刮擦着磨口,烦躁地扫了门口一眼,自家的大皇兄真是排场越来越大得很啊!

  越王刚刚扫了一眼,便看见门口带着一丝金光浮动的衣袍迈进了殿槛儿,越王便放下手里的茶杯,也是慢慢悠悠地起身走向门口,语气中颇有些不满,“三弟见过大皇兄,三弟等皇兄可是比等见父皇还久啊!”

  小路子在一旁悄悄打量了一下这位越王殿下,真是一惯的…说话毫不顾忌!或者是…不过脑子?

  太子听了这话也丝毫不恼,只是笑着看向自己这三弟,“三弟还是先坐吧,三弟也是知道父皇日日政务繁忙,故而时常在殿内,不似皇兄我闲散得多了,所以一时半刻还是赶着过来的。”

  太子嘴上说着这般假话,脸上却一派正经极了,白皙的脸颊竟是一点红的意味都没有。

  越王也是毫不客气,一拂黑色金丝勾线锦袍便落了座,太子见着越王这般失礼,也只是提了提宽袖落了座。

  “皇弟难得来本宫宫里坐坐,也是许久未见了,不知此次巡查可还顺利?”太子抬眼温柔地看向三皇子,眼底一派慈爱温和,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的兄长关心了外出办事的弟弟而已。

  可…这是宫廷!他秦珏不单单是我秦闵的兄长!

  秦闵一手随意的摇晃着手里的青瓷茶杯,另一只手就顺手搭在了紫檀木椅上,翘着自己的腿,“皇兄哪里的话,要是皇兄愿意,皇弟自然是愿意日日来叨扰皇兄,可惜皇兄日日政务繁忙得很,皇弟我也是忙着巡查之事,难得一聚啊…”

  “那皇弟今日可得好好在我毓庆宫宿一宿,促膝夜谈。”太子棕黑色瞳孔带着些许淡漠琉璃。

  “皇弟倒是有这个心,可惜我已是辟府出宫的了,还有贱内等着,要是不回去,还得以为我又在寻花问柳了。”越王想着这个,心下就是有些厌烦和不满,这礼部尚书嫡女卢云儿长得倒是不差,可惜比起他大皇兄那日随行女子总是感觉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而且…偏偏那礼部尚书女儿竟是一点礼数都没有,天天跟个母老虎似的,不准他这般停留他处,否则,手段多得很呢!

  “哦?如此这般”太子侧脸微笑着看向越王,谁不知道娶妻娶贤,女子不得善妒,可偏偏这卢云儿婚后的“盛名”可是远播,太子忍不住带了番同情的意味盯着越王,“说来不知弟媳可安好?”

  “她呀!好得很!能吃能睡好得很!”越王脸上不禁带了些嫌弃厌恶,真不知道还以为提起的是越王哪个仇人。

  “三皇弟今日怕也不是仅仅来皇兄这儿闲聊的吧?”太子抬了抬眼睑,对着越王这般,一根筋的人,也不必虚与委蛇。

  “骇!皇兄看我这脑子!父皇既是让我辅着皇兄去办这驭射会试,我这便是前来跟着皇兄商议一下,想着能早些定下来就早些定下来。”越王说着便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茶盏,收了手叠在桌上严肃地看着太子。

  太子捏了捏腰间的白色玉佩,沉思了一刻,“皇弟这般着急做甚?此事事关我大周国威,需得多方好好商议才行,不是你我这般便能决议出的。”

  “骇!皇兄,我自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过只是也想着先准备准备,想着这些事,也就是吩咐下去,让下面人办的事罢了!”越王满脸的不屑,又不用事事亲为,自是谁表现得多便谁威望高些,难得这般露脸,还不得本王先发制人去。越王心下忍不住摩拳擦掌。

  太子看着越王这般轻松处理的模样,忍不住正色提醒道,“接待外朝使臣,事关礼部;置办会试场地,事关工部;护卫京都安全,事关兵部;防患纠纷处理,事关刑部;涉及人员调配,更是事关吏部。部部相关,需得六部尚书于场,才能细议。”

  越王被太子这么正色一说,脸上顿时有些羞赧,面上有些不快,却也实在说不了什么来反驳,只是心下烦躁得很,起身拱手道,“是皇弟思虑不齐,如此这般,天色已经不早了,会试的事…还是改日再来请教皇兄。”

  太子也起身微微颔首回礼,“哪里的话,既是天色有些暗了,皇兄也不好留皇弟你,不然平白惹得弟媳担忧了。”

  越王拱手行了个手礼,便是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殿门口,一出主殿,脸上的戾气顿时盖不下来了。

  身旁伺候的冯德看着自家殿下这般,不得不小心顺毛道,“殿下不必这般气愤,陛下将着这般大事于殿下,必是看中殿下…”

  冯德还未说完,就被越王一脚狠狠踹在旁边的榕树的声响给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

  越王脸上一股戾气,脚下狠狠地踩踏着那绿草,仿佛就是把它当做了太子,恨不得一脚脚下去给踩扁了去,“凭什么他秦珏从来都是这般高高在上模样,一生下来,就是万千尊贵!本王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在他眼里都是愚蠢至极似的!那群大臣也是那般!表面上对着本王尊敬有礼,实际上呢,就是把本王当傻子!根本看不起本王!这回!本王非是要好好露上一手!”

  冯德看着炸了毛的越王,连忙劝着,“王爷,您别气啊,这后面事儿多着呢,王爷您一定能大发神威!让那群见风使舵的小人好好见识一般。”

  越王听着冯德这话,心里勉强好受了些,他这个越王真是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上,到那京都周围巡查,那些个官员根本不怎么把他这个越王放在眼里!

  从小大皇兄什么都是最优秀的!骑射如此,绘画如此,甚至连政事和处事都是那般优秀!

  秦闵回头看了一眼这东宫模样,感觉这东宫的朱门都是比他家王府的朱门红!

  秦闵狠狠地捏紧了双拳,甩了甩黑色下袍,掉头就往宫门外走。

  后面的冯德只能小步追着他家王爷的脚步,轻呼着,“爷,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们去哪啊?”

  “醉红坊!”越王狠狠地吐出这么三个字。

  冯德听到这话,竟是冷不经的打了个冷颤,哭丧着一张脸看向越王,口齿不清地问道,“爷…您确定?王妃娘娘…会打断腿的…”

  越王正是气恼上,被冯德这么一鼓捣,瞬间火更旺了,转身怒目对着冯德,“本王还怕她一个妇道人家吗?嗯?”

  冯德忍不住擦擦自己头上的汗,他家爷这是?翻身农奴要把歌唱的节奏吗?可是…王妃…冯德也是不敢说下去了…这两口子真是都恐怖得很!

  不过,比起王爷,他更怕王妃好吗?

  毓庆宫

  太子看着那风风火火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小路子表示有些疑惑,“爷,您笑什么?”

  “我记得,小时候,越王最是喜欢跟在我身后,要跟着我一较高下,这么多年了,竟还是跟个孩子般莽撞。”太子摇头轻笑道,许是很久没见着自家三弟了,自从越王出宫建府,也就三皇弟成亲时候好些见了一面,之后便是见着也说不上几句话。

  “看着越王殿下这般,像着…对爷您…颇有些不满…”小路子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太子的脸色,看着自己说的话并没有引起自家爷的生气,才轻悄悄地吐了口浊气。

  太子看着桌上那被越王摆放的乱七八糟的茶盏,想着那抹孩子气,好心情道,“他也就是那么个性子,总好过背后放冷箭的,他也只是想着跟我事事争一争,比一比。”

  “越王殿下这性子啊,也是被宠的,丽嫔娘娘不在了后都是太后娘娘好些照顾着。”小路子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心里更是有些心疼自家殿下,母亲贵为皇后,看着是满含金钥匙一般,实则根本不若越王殿下和淮阳公主那般轻松肆意。

  “你今日怎么还叹气起来了?”太子有些狐疑地看向小路子,真是难得这么多年看见这般叹气,“对了,本宫毓庆宫可还有闲处?”

  小路子有些不明所以,挠了挠头,如实回答道,“有三处闲置的偏殿,一处闲云殿,为着未来的太子妃娘娘置着;剩下一处是熙兰殿,一处是庆云殿,庆云殿离着殿下您的寝宫要近着些,熙兰殿物件儿要全着些。殿下,可有什么安排?”

  太子右手摸着自己的下颌,想了想,“你去收拾一下庆云殿吧,改置备的还是置备上,尽快吧,收拾好了,便让玉凉殿的阿宣…宣姬住过来吧!”

  小路子很想吃瓜一波~但是…有些从心(怂)啊…搬到毓庆宫?不合规矩吧?无所谓的!殿下难得想着让人家搬过来…赶紧弄去,赶紧弄去!瞬时动力有些足诶~

  越王府

  越王一从皇宫出来,便是心里怀着一股怒气直奔醉红坊,那楼里妈妈一见着越王便是扭着身子一摇一摇地过来招呼着,“殿下可是许久没来醉红坊了,红姨还以为殿下成亲了就不会来了呢…红叶可是伤心了…”

  越王本就怀着一股火,听着红姨这么一说,心里无名火更是莫名窜了窜,往常自己最爱的便是在这醉红坊听着红叶唱个曲,喝个烂醉,现在竟是听着红叶名字心里头甚至有些烦。

  越王皱了皱眉头,甩了甩黑色金丝袍,冯德是立马把袖中银子拿了出来递给红姨,红姨只听得越王有些烦躁的声,“拿几坛酒送上来。”

  便是自做主张的,让着红叶领着几个下人抱着几坛好酒上了去,红叶也不是那般轻佻的姑娘,进去了也就照常弹着曲儿。

  可越王耳朵里听着,嘴里喝着,更是心烦,拿着那刚刚倒完酒的坛子往着地下狠命一摔,烦躁的吼道,“滚!”

  红叶看着有些失常的越王,眼底一抹错愕,却也只是敛着红裙悄悄退了下。

  越王便是一坛接着一坛的喝,一直到了天已经黑的不成样子,冯德看着自家殿下这副模样,心下如同焦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最后,终于把他家毫不清醒的爷给扶了下楼,一路小心翼翼地扶回了自家王府的…后门。

  月光正好,冯德心下却有些发虚,悄悄地扒开后门门缝,努力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看着月光下庭院如清澈湖水一般,冯德狠狠松了口气。

  可越王趴在自己身上,趁着自己偷瞄打了个酒嗝,冯德一下竖起了毛,赶紧捂上自家爷的嘴,小心念叨着,“我的爷诶,千万别吵醒王妃了!”

  说着,轻车熟路地挑开自己后门门栓,扶着自己爷进了去,越王趴在冯德背上一点都不清醒,冯德一手扶住殿下,另一只手艰难的拴上门栓。

  突然一双洁白的手帮着冯德闩上了门,冯德顶着一头大汗,忙道,“谢谢!谢谢…”

  说完…便是感觉有些不对,机械地转过头去,看见他家王妃正顶着一张白皙的脸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们!

  冯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有些紧张的拿肩头顶了顶醉的一塌糊涂的越王,心底却是很想哭,“完了完了…”

  “冯德,你很可以哦~”越王妃就这么手拿着一根长长的戒尺,笑意吟吟的盯着冯德。

  冯德吓得一个机灵,立马跪了下去,越王被颠的一个不稳,睁着通红的眼睛,皱了皱眉头,仔细贴近越王妃道,“你是?”

  越王妃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自己手里的戒尺,努力笑得很温柔的样子看着越王,“你仔细看看?”

  “你怎么…长得像我们家的…”越王有些迷惑的举着手指向越王妃。

  冯德轻轻呼了口气,还好还好,还认得王妃,不至于死的太惨。可下一句,冯德差点一个磕绊下去,没直接把脸着地,只听见越王轻飘飘地说,“我们家的…母老虎?”

  越王妃秀气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失落,迎着皎白月光,仍是摇着戒尺轻笑道,“母老虎是吧?嗯?秦闵?”

  冯德看着王妃这么一笑,背后顿时阵阵凉意传来,他家王爷语不惊人死不休,“是啊!真当我怕了她不成!本王从来都是…”

  王妃一把戒尺打在了越王腿上,越王的酒意一下没了,下意识地一把拽过那戒尺,眼底尽是狠绝。

  卢云儿没想到越王会突然这么一拉,心下顿时有些慌乱,越王从来没有这般过…

  卢云儿轻轻松松地对上了越王清澈好看的眸子,眼中有瞬间失神,可那对着自己的好看的眸子里竟全是满满的杀意。

  这突然的变故让卢云儿一下傻掉了,木木地看着秦闵。

  冯德也顾不上什么,只得一把站起来狠狠地拉住他家殿下拉着戒尺的手,“殿下殿下…你松手,你赶快松手啊!这是王妃!”

  秦闵慢慢转过头,眼底尽是迷离,看着冯德一字一顿道,“她…是…卢、云、儿?”

  冯德咬牙道了声是,秦闵闻言转头凑近俊脸贴着卢云儿的脸,只见卢云儿的脸被秦闵呼出的夹带着酒气的热气息染的绯红,仔细辨了辨,然后…一把松开戒尺。

  卢云儿差点一个不稳,眼角却是瞄着越王要伸手来拦她的腰好稳住她,卢云儿便是立刻躲了开,眼底尽是不明意味。

  越王看着自己抓空了的手,顿时觉得心底有些莫名空落落的…

  越王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的抓了抓空气,尴尬的收回了手。

  卢云儿敛了敛自己神情,随即一副凶狠模样,“秦闵!你不是骂我母老虎吗?你不是不怕我吗?你还要怎么?”

  越王被吼地有些愣住,冯德看着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忍不住手心发汗,捏了捏衣袖,祷告道千万不要打起来啊…

  越王一把扬起衣袖,皱着剑眉,手指直指着卢云儿。卢云儿被他这么一指,心下顿时有些委屈,莫名有些说不出口的情绪浮上心头。

  “你卢云儿!呵!真当自己是谁?”越王转头不屑道,眼底尽是不满,眼珠转了一圈。

  下一刻,越王便是很从心(怂)地干脆的“扑通”一声于地,“不就是仗着是我夫人嘛!夫人!我错了!我罚跪!”

  冯德一脸郁闷的看着自己殿下跪得这般轻松,这般笔直,这般熟练,这般…没节操!说好得不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