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篮球梦碎

从篮球馆出来后，胡友生和之盐一前一后走着。

　　胡友生两手拧着打包好的行李，抬头看着独自一人走在他前面的儿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从屈文武办公室出来后，这孩子就这样了。

　　没哭也没闹，对自己没别的要求，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之盐一路上都在想着一件事情：这可能是篮球陪伴自己的最后一个夏天了。

　　之盐心里很失落，自己既然没有被屈文武教练选上，那就代表自己的能力达不到职业球员的水准，自己就应该早点断了成为职业球员的念头。

　　骨龄测试的结果，之盐在屈文武教练房间里面并没看到具体数字，爸爸也没有来得及开口对他说。

　　但是之盐猜的出来，自己的骨龄测试单上，肯定不会是一个好的报告结果。

　　不然屈文武教练也不会在房间里面和爸爸大谈特谈身高是天赋这样的话题。

　　最终，之盐还是鼓起勇气，他转身对胡友生鞠了一躬：“爸，感谢你给我这个难得的机会。既然我没有入选，那我就好好读书，以后像姐姐那样，考进一个好的高中，最好能减免学费的那种，再考一个好大学，出来找一个好工作，为你和妈妈减轻负担。”

　　听完儿子认真说出的心里话，胡友生为自己生了这样一个儿子感到欣慰，同时也为自己没有给儿子创造更好的成长环境感到悲伤。

　　胡友生倒不是心疼钱，虽然这一个星期前后为儿子花费了很多钱，连给女儿新学期的生活费都预支了一些，但有了之盐这样的一个保证，胡友生觉得很值。

　　让儿子忘掉篮球，一门心思投入到学习之中，就是胡友生不惜代价让儿子来参加这次集训的主要目的。

　　所以接过屈文武给自己的骨龄测试，知道儿子没有能入选，他内心也最初感觉到的不是失落，而是满足。

　　送儿子去集训的时候，胡友生第一个念头就是让他知道自己和别人天大的差距。

　　篮球让儿子着迷，但不能让儿子吃上这碗饭，让儿子断了打球的念头，自己说不管用，专业教练说的，他才听得进去。

　　但是当胡友生从其他家长口中得知，自己儿子之盐在集训中各方面表现的都很好，甚至还不输给那些体校培养出来的球员的时候。

　　当好几个队员家长主动找到他，要他留一个联系方式，说他们的儿子想和之盐做个朋友的时候。

　　他内心开始动摇了。

　　难道我儿子比我想象中付出了更多？

　　如果不是勤奋和热爱，他怎么能有这样的表现在这次集训中展现出来？

　　胡友生无法找到让自己觉得合适的答案。因为每一个答案都告诉自己，之盐比自己想象中更热爱篮球。

　　所以自己才会在办公室里，对屈文武低声下气，他想尽可能替儿子争取新的机会，赢得新的转机。

　　正如同屈文武说的，胡友生也觉得，一个人的身高是一种天赋，在篮球这项运动中，还是一种很残酷的天赋。

　　投篮可以通过日复一日的苦练慢慢提升，虽不一定能做到百步穿杨，十投十中，但坚持下去，一定能带来进步。

　　可是身高却无法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改变，哪怕你拼上全力，也改变不了什么，至少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自己当年不也是因为身高天赋不够，才把梦想埋进了心里吗。

　　谁能想到，到头来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一样，也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

　　胡友生不是没有想过，是屈文武因为自己当年的事情，公报私仇，他从最开始就有所觉察。

　　但是就算是屈文武真的故意针对自己的儿子，胡友生又能有什么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谁能选入青年队的决定权在屈文武的手上。

　　何况，有时候决定一个球员前途的，就是当初教练的一句话。

　　教练说看不上，不用给出理由，自己还能上哪儿说理去？

　　胡友生知道，连这次集训的机会都是屈文武给的！

　　要不明年再来试试？

　　屈文武心里摇摇头。这是一条九死一生的道路。

　　为了选入青年队，之盐不得不加大投入，时间都会耗费在平日的练习之中。

　　等他耽误了初中一年学习时间之后，如果又一次没有被教练选中，自己儿子还有什么退路？

　　是学习还是继续耗着？

　　更何况，通过这一个多星期的观察，胡友生发现就算之盐进了省队，以自己的家庭条件，也很难让儿子坚持下来。

　　一个集训已经让他有些捉襟见肘了，学体育，没有钱真的是寸步难行。

　　穷文富武！

　　父子俩人各怀心事。

　　2007年的这个夏天，对目前的他们来说，都是不愿意再回忆起来的一个夏天。

　　等父子两人回到家，母女二人早就等候多时。

　　妈妈连忙帮着胡友生卸下扛着的行李。

　　之盐看到妈妈和姐姐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他咧开嘴，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妈，姐姐，让你们失望了，教练没有选中我，他说我这辈子不可能打职业篮球了。”

　　之盐声音很轻，但被母女二人听得很清楚。

　　妈妈听到这个消息，叹了一口气。

　　“之盐，你听妈妈的，以后像你姐姐那样好好学习吧。你只是不能打那个什么职业篮球了，可不代表你这辈子就不能做别的事情啊。”

　　姐姐胡韦薇在一旁点点头，安慰着眼前的弟弟。

　　“妈妈说的没错，你还小，人生还很长啊。听姐姐的，好好学习，天无绝人之路。”

　　说完，她摸了摸弟弟的头，一个星期不见，胡韦薇发现眼前的弟弟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听到妈妈和姐姐安慰的话，之盐默默地点点头。

　　“爸妈，姐姐，我今天感觉很累，想先回房间休息，今天吃晚饭就不要叫我了。”

　　“吃饭都不叫你那怎么行...”妈妈担心之盐不吃饭会饿坏身体，连忙摆起了手。

　　胡友生却听完之盐的话，点点头，一把拉住老婆手，截住她还没说完的话，开口到：“那你去休息吧。今天一天也累了。”

　　之盐缓缓地走进房间，随手关上了门，插上了反锁的插销。

　　终于能一个人静一静了。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从大喜到大悲，之盐觉得很累。

　　拿起笔，他把脑海里张时鼎的电话号码在纸上抄了一遍。

　　紧接着，他躺着把脸埋在被子里面。

　　之盐躺倒熟悉的床上，再也忍不住眼泪。

　　泪水如泉水般大股随着脸颊流淌。

　　这次打击，对一个心爱篮球的十二岁的少年来说，太过残忍。

　　12岁很多人的篮球梦还没有开始。

　　12岁的之盐，已经打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