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novel

第二十六章

沥皇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张公公连忙去将老人拂了起来,沥皇看到老人的站起时有些佝偻的模样,感慨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为楚国鞠躬尽瘁这么多年,身上已是颇多旧疾,我如何能派您前去?”

  武安侯面上微有动容,连忙抱拳谢皇上体恤,却仍是坚持的说道,“老身虽已迟暮,却还是拿得起枪的!但那蛮人太过欺人太甚,占我国土,欺我楚民,十年前的冥野之战老身也曾打的他们片甲不留,故此请战,忘皇上应允!”

  提到这冥野之战,众人心里均是一默,当初的北狄最是骁勇之际,但适逢西南边境被扰,尉迟前往支援,导致北方防守不足,武安侯当初也是这般临危受命。

  可虽守住了北地,武安侯却是伤了腿,唯一的幼子也死在了战场上,这也是为何他这般恨北狄人的原因。

  沥皇虽是多疑,却是知晓权衡之道,亦知自己已让百姓寒了一次心,如今万不可让朝中重臣寒心。

  他摸了摸手中的扳指,眼神在下方微扫,看到右侧第二首的曹明胜不由微微一顿。而那曹明胜似有所查,垂在一旁的袖口动了动,站出身来。

  “臣亦请战。”他低着头,神色恭敬的朗声道,“当年冥野之战,臣也曾参战过,虽只是一小小校尉,但臣愿带兵领战,护佑我大楚免受边境之扰!”

  若说着曹明胜,也是朝中一特殊人物,寒门出身,原是地方小官,只因早年救驾有功,便被提拔了上来,后来经冥野之战崭露头角,一路高升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甚至其妹妹也入了宫闱,成为宠妃。

  可谓是极其得势了。

  若说不好,也有两点,那就是宠妃无子,曹氏也无军权。

  皇上的年龄已经见长,膝下的子嗣众多,没有皇子倚靠,也无军权傍身,新起之秀高升的多块,未来跌的便有多惨。

  皇上想借曹明胜的手收拢军权,曹明胜也想借此机会于朝中站稳脚跟。

  更何况,朝中无将可出,军营出身的他去迎战最是合适不过。

  众人心知肚明,听到皇上的那句“准”之后,也都没甚意外。

  领战之人已是确定,但还有一事须有定夺。

  那尉迟谒的处置问题……

  沥皇看着自他脚下一直绵延而去的求情血书,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出声问道,“盛爱卿觉得,那尉迟谒当怎么处置比较好?”

  刑部尚书盛安岚心中一惊,想着当初未能从长公主手中带走尉迟谒,到底还是引了圣疑,如今明是问话,实则试探了。

  若是一个回答不好……

  他低着沉思片刻,方才回复道,“判死刑,剖尸荒野。”

  “哦?怎么讲?”

  皇帝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感兴趣,盛安岚的头低的更深了些,语言恭敬有嘉的回道。

  “尉迟已然与皇室成了家仇,便是其家训为护国为民,忠心效君,也难免心有芥蒂,如今解决之法不过有两种,一是斩其羽翼,将其圈至眼前,二便是斩草除根,不留余害,前者虽能解众民之怒,顺应民心,但拔了爪牙的虎虽不惧威胁,偶尔的嚎叫也是惹人厌烦的,顾臣以为——当选后者。”

  “可朕记得尉迟家似乎有恩于你。”

  皇帝眼光沉沉,虽是问句,语气却是颇为肯定,盛安岚连忙跪下,似有惶恐,说出的话坚定不移。

  “一饭之怜岂能比得上吾皇的知遇之恩,更何况身为楚臣要忠心爱国,岂能依功自傲,吃里扒外?望皇上明鉴!”

  皇帝没有说话,怀疑自是有的,身处高位他早就习惯了对身边的一切抱有怀疑的态度,所以在盛安岚空手从长公主度府里出来的时候,他便一直心有芥蒂。

  如今说出来,不过是敲打他罢了……

  但他心里亦清楚,当初尉迟家斩首示众之际,这盛安岚没有站出来,此时更不可能为了一个黄口小儿挺身冒险。

  他自来是个明哲保身的,对皇室有些愚忠,就是上任刑部尚书这么多年了,他也未曾和尉迟家有什么亲密的来往,想来却是如他所说。

  只是……他说的依功自傲,吃里扒外?

  想到如今溃败的北地,他突然有些沉默,若是……

  “此事后议。”

  他散了朝堂,终是没有下了死命,盛安岚跪在朝堂之上,终也是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东宫——

  “曹家要出兵?”一道清雅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还带着些漫不经心。

  跪在外面的人又低声说了几句,将今日朝堂之上的桩桩件件,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屏风后的男子静静听着,也不说话,直到提到盛安岚的那句“斩草除根”之时终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给后宫那位传个消息过去,就说……”

  话毕,他挥了挥手,让外面的人退下,手里还拿着一颗暖玉白棋,认真的看着眼下的棋盘。

  “皇上怕是有了杀心。”

  对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如今方才发现屏风后坐的竟是两人,只是一个台烛架子稍前了些,他隐在了阴影里,屏风又摆放的稍有歪斜,倒是恰好被其挡住了身形,只能看出些微的衣摆,靛蓝色的丝质锦袍,皇亲国戚才独会用到的料子。

  “可被阻住了不是?”太子对他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直接下了一子,挑眉看他。

  “这步棋走的着实好了些。”

  对面的男子低头看了棋局一眼,摸过一片黑子放在手中似在沉思,“义正言辞的盼着尉迟家死绝,反而歇了皇上的疑虑,说出的话句句扎心,便是皇上想杀人也得考虑下民心了。”

  “我这个父皇……”太子斜靠在作塌上,等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整个人慵懒万分,他找到一个舒服的坐姿后,方才说道,“疑心太重,反倒让人容易抓住漏洞。”

  那盛安岚明着是想要尉迟谒死,说出一大段的忠心爱国之语,可谁人不知尉迟一家最是忠诚,便是那反叛的证据也有诸多的疑点,只是皇帝当时不在意事情的真相,被权利蒙蔽了双眼,竟是直接判了死刑。

  他一生兢兢业业,想当一个盛世明君,如今已然惹了一次民愤,又岂敢再惹第二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是每个为君者均知道的道理。

  更何况——那尉迟谒手里的东西他还没拿到,又怎么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