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标题章节

【壹】

　　我盯着天花板很久了，墙上强烈的白炽灯让我的眼睛所看见的事物变成了晕染的光圈，一轮一轮，转得头昏疼。

　　右手和左手上挂满了针眼，红肿一块，蔓延到手腕上。

　　昨天护士已经找不到针可以下脚的地方了，只能转战到脚踝上。

　　今天没有再输液了，不用承受液水冰冷的痛苦了，这是件好事。

　　可我知道，我还有另一件不太值得高兴的事情。

　　我快死了。

　　胃中翻天覆地地搅动着我所有的痛觉神经，针扎般密密麻麻啃噬的痛无法缓解，痉挛的怪异感让我大汗淋漓。我在急促地呼吸着我能享受到的人间最后几口带有消毒水味道的空气。

　　我真的快死了。

　　我有些不甘心。

　　门外人潮涌动，即使一墙之隔，我也能感受到西装革履的男人面色哀痛，华服长裙的女人泪流满面。

　　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进来，不想让他们看见不可一世的我现在像个乞讨的狗，狼狈不堪地向天再讨要几分钟的生命。

　　不知道神愿不愿意施舍给我这个混蛋多几分钟的生命。

　　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变成几个小时。

　　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手机固定在我的枕头边，旁边还有滴答滴答响的心率检测仪，声音一旦停止，门外的人就会冲进来给我收尸了。

　　我自嘲地想。

　　点开手机，一条条的消息跳跃出来，有很多所谓的朋友鼓励的话语。不过是害怕我死了，他们不能再从我这块肥肉上刮油罢了。

　　“杰哥，坚持住！”

　　“不要啊，一定会有希望的，你一定不要放弃治疗啊！”

　　“你死了，你的公司，还有我可怎么办啊。”

　　“……”

　　我吃力地继续向下滑着，手机屏幕的亮光有些暗，我试着调亮一点，一不小心点击了置顶的搜索。

　　鬼使神差地输入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添加到通讯录”几个大字跃然在手机屏幕上。

　　原来已经被删除好友了啊。

　　手心有些出汗，我呼了一口热气，点了添加好友。

　　对方很快就同意了。

　　还好，是在我死之前同意的。

　　门外还有低低的啜泣声，我听得心里烦躁。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去死吗？

　　看着空白的聊天界面，我艰难地打了两个字过去。

　　“你好”

　　左上角的“对方正在输入”显示出来，他先发了一个“？”过来。然后又陆续发过来一条：“你是谁？”

　　对方的头像是一朵漫画版在阳光下盛开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