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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白府赴宴

    傍晚时分,白府前厅灯烛彻亮,仆从来往,长长的檀木桌上摆满了佳肴。男女坐席以屏风分挡开来,白府老府君和叔父辈依次落座,苻琼被请为上座,然后白家一众弟子们才纷纷坐下,华桑这边则是和白府的夫人小姐们共坐一桌,布局之间可见规矩周全。白老府君鸡皮鹤发,头上戴个太仙帽,手里支着乌木拐杖,眼皮有些耷拉着,但眼神却无比清醒,看人先带三分笑,平添了许多慈祥。

       见大家都坐好了,一位中年男人举杯站起,向苻琼致酒道:“今日白府宴请恩人吴琼公子、吴桑姑娘,二位白日里仗义出手,制服我府脱缰之马,将白府从不义的边缘拉回,故而白府上下心怀感激,请二位吃好喝好。”说完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完将空杯遥遥地向苻琼举了举,眼中竟充满了感激。苻琼波澜不惊地向他微笑回礼。

       那个中年男子说完,大家便开始吃菜。华桑注意到她这一桌大多都是中年妇人,少数几个年轻女子也挽了妇人发鬓,还梳着少女发式的,只有她身边这个姑娘,大概是白府唯一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了。只是这女孩子一直愣愣的,那中年男子发言时,她还微微流露出了一丝痛苦而自责的表情。

       男人那桌已经开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很是热闹。女人们也轻声细语地聊起来,“吴桑姑娘及笄了吗?”一个和善的华服女子替华桑夹了一块红烧肉到碗里。“桑儿姑娘白嫩嫩水灵灵的,真是看不出来能将那么大匹蛮马制服,少年出英呀!”另一个细皮嫩肉的富态妇人往华桑碗里夹了一筷子清炒竹笋...

       大家热情地给华桑夹着菜,华桑一边偶尔答话一边猛吃,但悲哀地发现自己吃的速度还是很难跟上她们夹菜的速度...她默默停下筷子,问身边一直没怎么吃饭的姑娘:“姐姐怎么不吃,是哪里不舒服吗?”

       席间突然静默了一瞬,妇人们都有些尴尬地看向自己的碗碟,年轻媳妇们则小心翼翼地偷偷看向彼此。那姑娘脸一点点变红了,眼角觑了华桑一眼就垂下眼帘,看着桌角,细声细气地答道:“多谢姑娘关心,我并无不适,”又勉强冲席上各位长辈挤出了一个微笑,“各位伯母、嫂嫂也请多吃些,我胃口一贯小,吃不下很多东西。”

       这时,一个年轻女子哈哈一笑,打着圆场“小妹向来吃的少,桑儿姑娘若是吃饱了,闲来无事不如让小妹带你去花园里走走,这个时辰园子里正好凉爽,你们又年纪相仿,可以交个朋友谈谈心。”

       华桑正好嫌这席间烦闷,于是便点头应是。那白家姑娘红着脸,陪着华桑一道走了出去。

       两人一到院子里,华桑就陶醉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还扭了扭腰。身后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华桑回头,正看到那白家姑娘捂着嘴偷笑,眼睛弯弯的,两颊还带着未消的红霞,和刚刚席间那满面愁容的样子相比,现在的她才像个豆蔻少女该有的样子。

       “我叫白蕊。”白蕊见华桑回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到,“只是觉得姑娘真性情,很可爱,万无取笑之意。”说完,下了台阶,挽起华桑的胳膊。

  和她并肩坐到一截石凳上。

       “刚刚在席间,姑娘定是被我败了胃口吧。抱歉,今日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因为...今日我三弟是为我退亲一事出门去的...”

       华桑想了想,那也就是说,白家派白三去退白蕊的亲事,而回来的路上,马突然腹胀如鼓,痛苦惊厥?嗯...有猫腻有猫腻...

       华桑偷瞄了一眼白蕊姑娘,见其又眼帘低垂下去,虽无表情、强做淡然,但脸色发白,嘴唇紧抿。华桑纠结了,她说一半留一半的,是想让自己问她为什么要退亲呢?还是想让我安慰她别伤心呢?...

       沉默半晌,白蕊抬眼看向华桑,正撞进一双浩瀚的眸子,那清亮分明的瞳仁深处,是无边无际的碧色,充满了希望和蓬勃的力量,仿佛能承载和消化人间所有阴暗与苦楚。华桑的眼睛在月光下显得尤为神秘,像翡翠一样有着温润的水泽,白蕊看着华桑,突然眼圈就红了。

        白蕊慢慢的向下滑坐在地上,伏在华桑的大腿上呜咽起来。

        从她断断续续地倾诉中,华桑总算是知晓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白蕊有个表哥叫刘枫,小时候母亲总和母家来往,因此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那时也口头说起,要定下娃娃亲。不料后来母亲娘家家道中落,表哥的父母觉得两家家境悬殊,不愿落得攀附的名声,便就渐渐走动得少了,可那个时候,白蕊和刘枫已晓得事,刘枫不愿放弃这富贵姻缘,因此还是常常偷偷给白蕊送来一些小玩意,两人多年居然一直保持着书信来往。近日不知为何,被白蕊父亲发现了此事,其父在刘枫家附近偷偷观察了好几日,发现这小子实在不成器,不仅没有任何一技之长,而且还眼高手低,总觉得自己应当是贵公子的命数。白蕊父亲心中摇了摇头,回家就和家中兄弟商量了此事,打发白三偷偷去刘家将两家并无定亲之说这事说个清楚,也是变相地对刘枫的警告。不想回来的路上马就惊了,还险些伤到人。

       ...华桑猜着八成就是刘枫恼羞成怒,趁人不注意给马喂食了什么寒凉之物,才令马突发疝痛。她挠了挠头,只觉得刘枫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小人,不明白为什么白蕊会为他如此伤心。

       白蕊说完也就渐渐止住了眼泪,对华桑笑道“谢谢你,桑儿,平日里都是些伯母嫂嫂陪在我身边,我从不知向别人倾诉后会轻松这么多...”

       两人经过此事,关系突然近了很多。一边携手往回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家常。

       刚进入门厅,便听见开局那中年男子正问苻琼:“不知吴公子你们是否要往周城那个方向去?我兄弟在周城,我想送小女过去住上一段时间。若是两班人马可以一同上路那便是最好了,这样不仅路途上更为安全,公子的妹妹和小女也可以相互做个伴。”

       华桑扭头看向白蕊,不出意料的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白蕊摇摇欲坠地一把握住华桑的手臂。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