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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下山去吧

我吊着一颗心费力挥动仓卿,依着仓卿的剑势好歹把师父威压般的气劲划开一道口子。

  运气飞速从那口子闪身而出,刺啦刺啦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一股焦味扑面而来……

  待我将将站定之际,师父已然收招!

  她不曾使出第三斩,然她未用全力的前两斩已让我无法招架一败涂地!

  手臂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未被斩落的衣角焦黑一片,发丝也烧焦了好几寸,不用看也晓得此刻我有多狼狈不堪。

  白芨那臭小子还在幸灾乐祸,“哈哈哈哈……师姐,你现在就像斗败的公鸡!哈哈哈……还是被烧了毛的那种……哈哈哈……”

  我气急败坏骂他,“笑笑笑!笑你个大头鬼!公鸡是公的,你师姐我是母的!公母都分不清,还好意思嘲笑我!”

  白芨歪着小脑袋煞有介事思索片刻,随即咧开嘴角哈哈大笑起来,“对对对!师姐像一只斗败的母鸡!哈哈哈哈哈……”

  “……”

  时婆婆从怀中掏出帕子给我包扎,我甩给白芨一个大白眼,龇牙咧嘴朝师父道谢,“多谢师父手下留情。”

  师父从头到脚审视我一番,露出一副认真思索“自家徒儿跟斗败母鸡之间相似度”的表情,淡淡“嗯”了一声。

  我很无语,所以甩给白芨一个凶狠的眼神。

  白芨望天叫到,“师父姐姐!有鸟!”

  我朝白芨翻了白眼,“白芨小兄弟,那是鸽子!啊……”

  “哎呦~术儿,时婆婆今早伤了手腕,手下没个轻重了……”

  “没事儿,时婆婆……我……我能忍……嘶……”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师父掷了个什么玩意儿到空中把那鸽子打了下来。

  白芨屁颠屁颠捡来递给师父,师父从鸽子脚下掏出一个竹筒来,又从里头抽了一张纸……

  嗯?

  怎还有一只信鸽?

  那我岂不是白白挨了一顿揍?

  天杀的!

  谁没事往青苗山送信鸽?

  待我回过神来,才觉手臂疼得厉害,想来时婆婆手腕伤得确实重。

  我看时婆婆面色有些白,便不好再说她。

  只从她手中“救”下我的手臂,“时婆婆,我自己来吧。您伤了手腕,明日还是我来炒菜。”

  时婆婆对我歉意一笑,心不在焉点点头。

  师父已经看完信,然她面无表情,我看不出那信中消息是好是坏,自然,我也没胆子去问她。

  师父的眼神朝我们这方扫来,嫌弃地看我一眼淡淡道,“术儿,回房收拾收拾,看你都成什么样了?收拾好来我房里一趟。”

  说罢便又轻飘飘离去。

  我……

  竟然还嫌弃我!

  也不看看我这副样子是谁搞出来的!

  然我敢怒不敢言,只得抽着气应答。

  一偏头,但见时婆婆还是盯着我呐呐不言,我忍着疼痛安慰时婆婆,“时婆婆,我没事,这次师父手下留情,不过皮外伤,至少不用卧床哩。”

  “白芨,你去收拾桌子洗碗,我换身衣服去找师父。”

  我一脚踏进师父房内,就听师父温柔道,“术儿,过来。”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难道师父对于方才的“练练”结果不满意?

  她还是要揍得我卧床几日才罢休?

  待我凑近跟前,师父抬手在我肩头轻拍了几下,笑着到,“术儿,今年十五了。”

  我心中忐忑,好端端说我年龄是何故?

  前几月我去北斗村换米粮,恰见村子里十五岁的南花嫁人。

  那时我才晓得女孩子十五及笄后就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其实比南花还要大几个月,年初就及笄了。

  莫不成师父要给相一个相公,要将我嫁出去?

  可是不对啊,师父大人面上年轻,可芳龄三十有五,不照样日日窝在青苗山云英未嫁吗?

  就算要寻相公是不是也该给她自个儿先寻一个?

  况且,自我上了青苗山,就没见师父踏出青苗山半步以她的人脉,想来也只能找到山上现有的二人。

  不过,夫子年纪都够做我爹爹了,再加上师父对其深恶痛绝,自然不会将我许配给他,莫不成要我嫁给白芨这个小娃头?

  可是白芨才十岁!

  思及此,我顿觉还不如被师父打得卧床几日较好。

  忽闻师父又道,“下山去吧。”

  “师父,昨日我才下山换了米粮咧。”

  “术儿,师父不是要你去换米粮。你都这么大了,总不能老窝在青苗山让师父养着。”

  我心下一“咯噔”。

  果然!

  师父就是要将我嫁出去!

  我还想抢救一下我的“婚事”,便道,“师父,咱们是不是又没银钱了?这可不怪我啊!都时白芨那臭小子,天天嚷着吃红烧肉……”

  师父凉凉瞥我一眼,我自觉闭嘴。

  师父调整面部表情,又温柔道,“三年一度的武林会就要举行了,前几次为师见你年幼,故没让你去。今年可以去了,虽然你的功力还不如我,但打那群废物应该不在话下。”

  我滴个师父诶,什么叫“虽然你的功力还不如我”?

  我现在连您一半都不及啊……

  师父拂袖而坐,笑道,“术儿,下山去吧,替为师讨几笔债来!”

  我心下松了一口气,不是嫁人就好。

  可是……讨债也是技术活,我好像也不在行啊……

  不过眼下我们青苗山并不富裕,若是能讨一些银子,咱们的伙食也能改善一二,也用不着隔几天便找夫子那个穷光蛋蹭烤肉吃。

  “师父,谁欠您钱?欠多少?这么久没还是不是还得讨点利息?”

  师父面上的笑意又龟裂之嫌,她抽了抽嘴角,实在装不下去温柔了。

  师父冷声道,“此去省思城参加武林会,为师不要求夺冠,亦无需进入什劳子武林盟。你只需替为师寻到文、楼、宋三家后人,挑这三家佩三残剑者挑战带回来即可。”

  三残剑有三把,名曰残情剑、残影剑和残心剑,是当年铸剑世家颜家所造。

  颜家败落后,许多名剑不知所踪,其中便有这三残剑。

  师父抽出一张画,画上的三残剑栩栩如生,仿若天成。

  我歪着头,暗想师父是否对我太过自信了些,我虽常年蜗居青苗山,但也在北斗村大街上听过到流到此处的江湖人士谈及武林盟。

  十五年前,纷乱江湖被武林盟统治,俨然一个江湖朝廷。

  省思城江汇山庄就好比都城辽韦巍巍皇城,当今武林盟主庄伯格就是江湖的皇帝,而文楼宋白四大家便是江湖皇帝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我虽从未去过武林会,却也听人提起,历届武林会前十必有这三家之人。

  我心下有些打鼓,“师父,带不回当如何?”

  师父该不会说带不回剑就不要回青苗山了吧?

  师父随意瞥我一眼,淡声道,“带不回就废了吧,那剑无甚要紧,为师只是不想见到那些个小人用我颜家的东西!”

  “啊?”

  当着要如此简单粗暴?

  “行了行了,你养好伤就起程,算算时日,应能及时赶到省思城。”

  师父的耐心耗得差不多了,此时语气中满满的不耐烦。

  我缩缩头,灰溜溜退出房间,带上门一转身就见时婆婆立在不远处。

  我愣了片刻,猛然想起师父大人还未曾指示明确哩。

  我又转身趴在门缝上,小心翼翼问了句,“师父……废人还是废剑哩?”

  “随你!”

  我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随我就好,毕竟我从未与外人交手,这个尺度还真不太好把握。

  我看时婆婆期期艾艾,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想来是担心我被师父揍。

  我一想到过几日便可下山出去见识,高兴地顾不上手臂的疼。

  我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她面前搂住她,时婆婆见我高兴,便问我,“术儿,你师父方才收到的信上写了啥?”

  “嗯……不晓得呀。不过,时婆婆,我能下山了!哈哈哈哈哈……我要去省思城了诶……哈哈哈……省思城您晓得吧,我听南阿伯说,省思城在北边,很远的哩。我从未去过北边,据说那里‘孟冬十月,北风徘徊’,有时早早就会下好大的雪。”

  时婆婆许是被我感染,也笑了起来,对我道,“术儿,山下的世界可不比咱们青苗山,也不比北斗村,到了外面,你可得照顾好自己。”

  我满心雀跃点点头,歪着头靠在时婆婆肩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皂粉香气,像娘亲般的味道。

  时婆婆轻拍我的肩,又道,“术儿,你记住六个字,‘勿争勿管勿信’。”

  “晓得晓得哩。”

  我点头,师父常说“能用拳头不动口,能看热闹别插手”。

  对此,我深以为然!

  对于多管闲事这一点,因为年幼捡白芨这一遭,导致我至今对那个僻静的角落仍心有余悸,我可不想动不动就伤痕累累卧床几天。

  至于勿信,我想夫子那老狐狸和白芨小狐狸已然给我上了好几年课。

  在这两只老少狐狸熏陶下,我多多少少练就了一番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又怎会轻信他人?

  思及夫子那头老狐狸,我想起今日他同我说什么下山之事。

  夫子真是神了!

  未卜先知啊!

  我果真要下山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