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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L市生活的很好。3

台上的演唱会还在轰轰烈烈的进行,一晃神儿间已过了大半。我掏出手机看了下屏幕,依旧是安静的,曾瞬没有半点反应。

  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他在忙碌,我在出勤的圣诞节而已,竟令我想起了那么多琐碎之事。我在寒冷的空气中轻轻地呵出了口气,却在白色的烟雾缭绕中,发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挺拔的脊背,颀高的身型,那个和少年时一点都没有改变的利落发线……我的心骤然之间就沉了下去,所有的思念顷刻间变成了一道汪洋,汹涌澎湃吞没了我,也吞噬了我周遭的整个世界。

  我的心在暗暗地叫着,转过头啊!深怕只是一时的错觉而将他认错。

  我不停的叫着,越来越无所顾忌,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大。可还是被演唱会上的歌声给吞没了,那上面的一个温婉的女声此刻正在低吟浅唱:

  “不相见不相见那一人那一面

  也不怨你我错过的流年

  某一年某一眼谁留恋谁无言

  擦过肩缘分就别再争辩”①

  ……

  不知道那人是否听见了,人群中缓缓地侧身,仅是微微的缓缓的侧身。那与众不同的眉眼,那如精雕细琢般的容颜,仅简单的回目一瞥,似带起了一阵风,凛冽刺穿了我的心脏。

  我又大叫了一声,风行!

  ——风行!

  人也似当年,在逐风林,他冲到车轮下抢走我时的风卷残云一般呼啸而去了。我想都没想就朝着那人冲了出去,管他什么勤务,什么保卫,什么演员的进出口……

  那台上的声音依旧好听得缠绵,温婉的女声依旧:

  “若不是那一眼辗转的相思

  爱一人用一世不自知

  到如今满城风雨也别解释

  用尽天下的药石难解人间的相思”②

  ……

  我还是没有找到风行。

  确切的说,那一天的身影,我直到现在都无法确定那到底是不是风行。

  可是我的心在告诉我,我是见到了他的。就算那个身影最后不是,我也笃定,在那个圣诞节的狂欢夜,他的确就在茫茫人海中,和我擦肩,却未谋面。

  那天的我朝着人流狂奔了好久,我见到每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都会拼了命的上前去拉,也不管认不认识,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穿透了喜气祥和的彻夜狂欢!

  我被同学们拦下的时候,人已经在街道上不知狂奔了多久。我的警帽被跑掉了,警服被跑散了。我的擅自离守被校方知道了,他们要连夜带我回警院检讨,我可就是不走,人似发了疯般的杵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对着每一个纤瘦颀高的身影奋不顾身的追去。

  后来随队的老师也吓坏了,他们不得不打电话给曾瞬。曾瞬赶来的时候,我已经浑身酸疼,站都站不住了。于是我便蹲在地上撑着,曾瞬一把将我捞进怀里,他说,曾逐,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伤到了哪里?

  他的脸终于让我从窒息的追逐中缓过口气。我望着他那张极好看的脸说,哥,我见到风行哥了。

  曾瞬说,什么?

  我又说了一遍,我见到风行哥了。

  曾瞬明显的锁紧了眉头,将我抱在怀里的时候,光滑的脸颊贴上了我滚烫的额头。

  他语速突然加快,曾逐,你发烧了!

  可我还在纠结着风行,我说,哥,风行他,还在这个城市。

  我开始听见曾瞬无法抑制的震怒跟暴吼,他说,管他什么风行,曾逐你发烧了。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很无辜的抬起头看向曾瞬,对不起,为了追赶风行,我把手机给弄丢了。

  紧接着就迎来了曾瞬的轻叹。他将我拦腰抱起搂在怀里,用嘴唇贴上了我的额头,他说,走,小逐,哥带你去看医生。

  曾瞬本身就是医生,于是他带我来到了他的地盘——中心医院去做检查,其他指标都还算好,只是温度一直居高不退,医院建议留院观察。

  可是我不肯,趁自己还有些意识的时候紧紧拉住曾瞬的手反复的说,哥,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最后连曾瞬都被我磨得没了办法,只好拿了些药后,将半昏迷半睡着的我扛回了他的公寓。

  我这一病,便是五、六天的光景,期间还几度烧到了满嘴胡话的地步。我只是记得自己还在人海中奔跑,见到有些薄凉、长得很像风行的面孔就哭,哭到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我还听见曾瞬在我的耳边不停的叫我,曾逐。他终于不再叫我小猪,肯叫我曾逐了。随后,我又听见曾瞬的声音,他说,别怕,哥在这里。然后就是一个温暖而又干燥的怀抱将我圈住,很好闻的栀子花香气,很舒服的令我不再感到灼烧难耐的疼痛体温。

  再醒来的时候,华灯初上,暮色低垂。

  我看见一个盛满透明液体的管子刺透我的皮肤,输入我的身体。我刚想动一动,便把旁边一直圈住我的人惊醒。他微眯着眼睛看我,然后摊开掌心附上了我的额头。半晌,一抹笑意染上了那本来就很好看,却因为太过疲惫而青须蹿升的唇角。他终于松了口气说,六天了,小猪,你终于醒过来了。

  我身上不疼了,但却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甚至想坐起来都得靠曾瞬的帮忙。

  他往我后背塞了个枕头,说,你先醒个神儿,一会儿输液完了,就起来吃点吃的,我做的,都是你最爱吃的。

  我点点头说,哥,我嘴里没味,想吃甜的。

  我其实一向都很喜甜,饭菜、甜品皆是。

  曾瞬轻轻点了一下我鼻尖,满脸的喜色,知道。走的时候还没忘把电视给我打开,他说,看会热闹的吧,今天跨年,你睡了那么多天,这屋里非常冷清,甚至寂寞,不过现在好了,人气回升!

  哦,原来一年,就这么轻易的就过去了。

  我的生日其实就是今日——每年的最后一天,算是小的。每年岁尾年初的时候,一年过去了,也就预示着我又长了一岁。可是我不喜欢,岁尾岁尾,跟没了似的。因此每到生日时,虽然蛋糕依旧,可全家人都不许提起生日的事情。于是曾瞬便用“跨年”代替,还说和我的名字“曾逐”很像,“跨”着“跨”着,就有了冲劲,满血的活力。

  电视机里的晚会唱着正在热闹,输液完毕,曾瞬也正好过来叫我吃饭。我看见蛋糕也都摆上了桌子,是我最喜欢的栗子慕斯。我说,谢谢哥。

  曾瞬一怔,转而一笑,怎么这么客气?

  我自己动了动身体,躺了这么多天,腿都木了,想下地自己活动一下。可还没站起来,人就像团棉花一般瘫软了下去。幸好曾瞬过来,一抄手又将我拦腰抱进了怀里。

  我满脸羞涩的说,哥,其实……

  嗯?

  我想……

  嗯?

  我想——去下厕所……

  我格外扭捏的表情引得曾瞬哈哈大笑。他说,我家小猪真的长大了,还知道了害羞。不过,排除医生的身份,我还是你哥哥,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小时候的尿布都是我给你换的……

  我直接捂住了他又臭又坏的大嘴巴。我底气十足的大喝了一声,曾瞬!

  他将我抱进浴室里的马桶上坐好,人出去了以后还说,你慢点,我就在外边,有事叫我。而后在我解决完后便又亲自进来接我,依旧是拦腰抱起的姿势,还亲自帮我擦手、擦脸,小心翼翼到了几乎我是个一碰即碎的娃娃。

  最后坐到餐桌上时,曾瞬为我点燃了十七跟代表着我年龄的蜡烛。曾瞬说,许愿吧,小猪。随后又递给我一杯橙汁,说,生日快乐,我家小猪。

  我许的愿望依旧是和风行有关。曾瞬知道,却没有和往年一样追问。

  电视里终于开始新年倒数了。“三、二、一……”

  曾瞬突然掏出电话递到我的面前,给家里打个电话吧,爸妈很想你的。

  我说,好。将电话贴近耳边之后,电话那头熟悉而又亲切的声音竟令我忍不住落泪了。我极力压制着抽噎的声音和他们说,爸妈,我这边很好,我哥将我照顾得很好。我们在L市一直生活得很好。

  备注:①②引用的均为徐濠萦的歌曲《大雨将至》中的歌词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