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重生

人真的可以单凭自己的力量就完成自己吗。

　　新纪元第三月，后记为恶魔之月。不止是指石碑天降下所带来的厮杀，还特指一个人的诞生。

　　无名的灰蓝深海中，深邃而宽广，好似深渊般的晦涩的刀削斧凿般的直平深谷中，偶尔翻滚上涌着些许的晶莹气泡，除此外，再无任何声息。

　　沿着灰褐中泛着锈红的崖壁一路向下，近乎垂直的崖壁上零零散散扎根着几株奇形怪状似草亦似虫的植物，挣扎在这荒凉的岩壁上。

　　深谷，并不很深，不过几百米的深度便触了底，这放在陆地上或许算得了深谷，但在海底，这不过是一种常见的小沟壑。

　　但是能被进化种选中作为巢穴的地方显然不会就这么平庸常见，此地深度不过近三百米，但越往地下走便越是开阔，不同于一般的谷底呈倒三角形的走势，此处，宛如人为般的侵蚀成了一个正三角，上部窄小，底部广阔如平原。

　　谷底深沉似墨，地面上积累着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细腻黑沙。

　　三角谷底正中对应着上方那道狭长的位置赫然有着一座凸起的矮小山丘。

　　其上正盘旋着那只吞下被当作垃圾一样扔进海里的林泽的巨兽。

　　细颈长尾，顶着一个如刀锋般狭长的脑袋，灰褐色的皮肤上滑腻无鳞，带有类似泥鳅或者鲶鱼一样的黄白斑纹，鼓起的雪白肚皮前是一对如海龟般的巨大鱼鳍尖端带着闪着幽光的短小暗色利爪。

　　不过此时巨兽冰冷的黄褐色瞳孔中却夹带着丝丝痛苦，那缠绕在石柱上的身体，明显的鼓胀着。如球般鼓起的雪白的肚皮表面隐约能看到下面撑起的紫黑红褐色内脏。

　　砰砰的撞击声不断震荡起层层的波纹，裹挟着震起的谷底泥沙飘荡在山丘周围，淹没了那不停摩擦碰撞着石柱的巨兽。

　　巨兽刀锋般狭长的头颅仰天发出无声的咆哮，巨大的音浪甚至排斥开重压，短暂的在水中造成了一定的真空。

　　石柱周围满是它吐出的残肢断臂未消化的白骨，或深或浅的埋在浅层的泥沙上，随着巨力撞击石柱造成的波纹来回摇晃。

　　它已经将胃里近全部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就差胃没有拿出来倒掉了，但是体内给予它恐慌的东西仍旧存在着，并且不停的生长，靠吞噬它的血肉来扩张。

　　鼓动的肚皮下，宛如怀孕一般膨胀着，绷紧到极致的蓝紫血管在雪白的肚皮上密密麻麻的勾勒出了一副繁杂的图案。

　　无论那是什么，在不做点什么，这会要了它的命！进化带来的智慧、原始野性的本能都在提醒着它，必须解决这个威胁。

　　吐不出来的话，那就刨开好了。野生的饱经自然选择而存活下来的动物从来都不缺破釜沉舟的勇气，倒不如说这就是它们的日常。

　　微弱的幽蓝色不知来处的光芒下，大海的未知深谷中，一只体态修长鼓着肚子如同分娩的巨兽高高扬起刀锋般的头颅，突出额骨的尖锐角质刀尖般直直回首对准身体的腹部，对准不停蠕动着一伸一缩的肚皮，锋芒下，冰冷的黄褐眸子中毫无波动。

　　“呼……”恍惚间，林泽如同陷入了一种物我两忘意识混混的境况，熟悉的温暖质感包裹着初生的形体，身体轻盈的漂浮在暖流中，背后如同连接着盛满生命力的容器，顺着联系缓缓流动滋润促生着新生的躯体。

　　宛如母体般的舒适，令人禁不住要永久沉沦。

　　“还活着吗”林泽挣脱了发自灵魂的困顿，脱离了无思无想的迷蒙。

　　能战胜就此昏沉的欲望，是什么呢，对林泽而言似乎是滔天的恨吧，恨神，恨绯红那个老杂毛，恨这个悲惨的世界，更恨无能为力任人宰割却牺牲他人救活的自己。

　　“牺牲自己的存在，给了我，再活一次的机会。”

　　“记得你说过，我们是一体的，那么反过来说，我的存在也可以让你复苏的吧。”

　　“说我笨，白痴，傻子。”

　　“喂……到底谁才是最蠢的哪一个啊。”

　　“回答我，回答我啊。”

　　“你说过，我是你的王，那么连唯一的臣都无法护好的我也算是什么东西。”

　　“我会找到你的，等着吧。”

　　“你们也都不要死了啊，在我找到你们之前，神明还有奥戈尼尔！”

　　最后，就是要先解决现在的处境了。

　　胸中恨意熊熊燃烧着，林泽昏沉如梦的意识也随着越来越清醒，他的目光仿佛能看透这昏暗的胚体一样，直视到外界那巨大如刀锋般的头颅。

　　“来吧，游戏开始了。”

　　越来越强的意识狂暴的启动着这未知的新生躯体，撕裂、挤压、疼痛、涌出，终于林泽感到了一丝陌生又熟悉的动作，这具身体，动起来了。

　　沉溺于胚体中粘腻润滑的液体，未知的躯体发出无声的低吼，幽暗晦涩的鳞爪交叉撕扯。

　　依靠‘本能’的牺牲所诞生的新的躯体，似乎与原来的身体有很大的不同，林泽记得它说过自己本该吞噬林泽以龙裔的身份复苏，那么这就是它本该有的样子吗。

　　不过，真的是比我强多了啊，即便是勉强驱动着的躯体，林泽也能感受到一举一动间肌肉泵张的力量，仿佛每一丝肌体内都藏有无限的微型炸弹一般，提供着令人疯狂的爆炸性力量。

　　外界，巨兽刀锋般闪着秽光的头颅划破水流，巨大的动力在头颅两侧激起丝丝白色线条，直直的反身朝自己的肚皮破去。

　　三角形刀锋尖端几乎接近了那雪白肚皮，林泽莫名的透过胚体与隔层看到了这迎面而来的巨大头颅，目光眨动，意识高度的集中，林泽感到了这一幕仿佛无限的缓慢近乎停滞了下来，刀锋缓慢的分开水流，一缕缕白色激流如同棉絮般缓缓向后飘去，刀锋下，那对黄褐色的眼睛微微鼓动，闪着凶狠的目光。

　　感受着胸中强有力的心脏缓慢而有力的跳动着，全身的血液如汞般流动着，皮肤鳞甲，利爪，尾巴，舌头轻轻划过，还有着满嘴的尖牙。

　　你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啊。

　　林泽扯出一个似哭似笑的弧度，碎金色的眸子直视着迎面而来的兽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