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世界并不温柔。

在被难以忍受，又难以逃脱的疼痛追赶时，金木只能逃进心灵的深处，那个无法被找到的地方，在神智断线的那短暂片刻，在白色美丽的花海之上享受片刻的安宁。

　　“妈妈⋯”

　　利世小姐也在这里。

　　与被铁链绑在椅子上的金木研不同，她是自由的。

　　“你怎么了？”她微笑，迷人中透着纯洁，“这样子遍体鳞伤。”

　　“⋯⋯”

　　“真滑稽啊。”

　　“利世小姐⋯你还活着？”

　　“嘻嘻，那种事根本无所谓，呐，金木君，你的妈妈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嗯？”

　　“刚刚，你叫了【妈妈】。”

　　金木研沉默地低下了头。

　　神代利世带着询问的语气看向一旁，“是那个人？”

　　空间变化，一望无际的白色花海，变成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家居屋，金木不敢相信地站了起来，碰倒了身后的板凳。

　　他望着熟悉的房间，每一个角落都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急急忙忙的跑向一间榻榻米屋，看见那跪坐忙碌的身影，愣了一下后，安心的笑了。

　　“我回来了～”还很年幼的金木研打开了门，背着双肩包跑进房间，靠在母亲的旁边。

　　“那是金木君？你们在做什么呢。”

　　金木研用缓慢怀念的语气说：“认字，妈妈总是那样，把我不认识的字逐个的注音。”

　　“你妈妈要去哪里？”

　　画面一转，穿戴整齐的妈妈，正在跟金木研告别。

　　“去工作。”

　　年幼的金木研回到房间，推开一扇门，爬上里面的椅子，打开了台灯。

　　“这里是⋯？”

　　“爸爸的书房，一个人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读书，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多亏爸爸留下的书，我才喜欢上读书。”

　　“你一个人不寂寞吗？”

　　“嗯，有爸爸留下的书，而且妈妈也很温柔。”

　　“哼嗯⋯”利世拉了一个长长的鼻音。

　　“她真是很出色的人，既要工作，又包揽了家务，却没有流露出一丝嫌恶的表情，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对谁都同样温柔⋯妈妈是⋯我的骄傲。”

　　记忆中，妈妈摸着自己的脸颊温柔说：【研，就算吃亏也没关系哦，温柔的人只是这样就很幸福了。】

　　“嗯，与其伤害别人，我宁愿被别人伤害⋯温柔的人只要这样就很幸福了。”

　　“是吗？”神代利世无所谓的把玩着指尖的发梢，“所以你才会遭这种罪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脚趾再一次被夹碎的金木惨叫着醒来，泪腺崩坏了，一直流淌。

　　壁虎放下涂满鲜血的钳子，捏起一根蜈蚣，“金木君，你知道少棘蜈蚣吗？”

　　咔吧。

　　他用拇指下压着伸直的食指，关节咔嘣作响。

　　“我想把这个放进你的耳朵里，呐，可以吧！”

　　“住手⋯住手⋯求求你⋯求求你住手⋯不要⋯不要！”

　　又是一轮崩溃后，利世问金木，“那是在做什么？”

　　金木的妈妈正在把一包钱递给一位女性。

　　“那是生活费。”

　　“她是谁？”

　　“妈妈的⋯姐姐，她总是说自己经济紧张，死皮赖脸的找妈妈要钱。妈妈白天做兼职，晚上当清洁员，空隙还接零工，虽然她一刻不停的做着工作，生活却一直很拮据。”

　　“后来呢？”

　　“后来⋯她过劳死了。”一块白布缓缓飘落，盖在了闭上眼睛，安详年轻的妈妈脸上。

　　“我成了孤儿。”

　　⋯⋯

　　“呐，金木，你选哪边？”壁虎捏着他的脑袋，地上躺着的，是这几天一直照顾他，鼓励他，万丈先生手下的一对男女。

　　“杀一个，放一个，你不说的话我两个都杀了哦？哪个？男的？女的？左边？右边？”

　　金木呜咽着不肯直视着前方，在壁虎的手里不安分的扭动着，他嘶喊：“这根本没法选啊！这样的话⋯不就像是我杀的一样了吗？”

　　“是吗。”壁虎放开他，巨大的身躯走过去，掐住女喰种的脖子，单手把她举了起来。

　　“你选哪边？哪边！”

　　男喰种疯狂的向金木使眼色，然而那种话，他说不出来！

　　“哪边？哪边！”壁虎又失去了理智，一旦兴奋起来他就会发疯，手中的力量一时过大，直接捏段了女喰种的喉骨。

　　“啊，怎么死了。”

　　男喰种发出了灵魂深处的绝望哭喊。

　　壁虎耸耸肩，用赫子刺穿了他的身体。

　　两个人都死了，金木痛苦的哭喊起来，神代利世抱住他，非常的柔和温暖，“为什么叫喊，为什么哭泣呢？”

　　“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

　　“事到如今你在说什么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比起伤害别人，宁愿被别人伤害，这就是你所选择的道路。”

　　“这个世上所有的不利状况，都是因为当事者的能力不足。”

　　“你要是强大的可以杀死壁虎的话，那两个人就不用死了；如果你选择了男人的话，女人也许就不用死了，你看似两边都不愿意放弃，实际上却两边都舍弃了。”

　　“你的母亲也是，如果拒绝那个麻烦的姐姐，她就不用过劳死了。”

　　“闭嘴⋯”金木哽咽的抽泣着。

　　“如果她爱你的话，就应该抛弃那个愚蠢的姐姐啊。”

　　“别说了⋯”

　　“其实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求你别说了⋯”

　　金木君坐在椅子上，心里一直被隐藏的情绪，完全被利世给诱导了出来，从一开始就是，温馨的小事，到渐渐令他崩溃的经历，利世在一点一点打碎他麻痹自己的躯壳，那个名为‘自我’的囚笼。

　　壁虎对肉体的折磨，利世在精神的诱导，她利用了金木研的那份温柔，那份妈妈教导给他的温柔，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妈⋯妈妈⋯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我好寂寞，我讨厌一个人，我，我多希望你能选我，多希望你为了我一个人活下来！”

　　神代利世妩媚的微笑：“就算对阿姨见死不救？”

　　“就算见死不救！”

　　金木研歇斯底里的嘶吼。

　　“就算伤害别人？”

　　“就算伤害别人！”

　　“就算要掠夺生命？”

　　“就算掠夺生命！！！”

　　神代利世勾起迷人的红唇，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好孩子～”

　　“金木君，有时候要舍弃一方才能守护另一方，你的母亲没能做到这一点，这不是温柔⋯⋯而是软弱。”

　　“她没有舍弃的勇气，缺乏舍弃的觉悟。”

　　“舍弃不了的人类是拯救不了他人的。”

　　“你还准备继续做⋯被人伤害的一方吗？”

　　金木的眼瞳剧烈的颤抖着，黑色的中心正在快速变红。

　　他变成了独眼喰种，挣脱了心中的枷锁，推倒了神代利世。

　　“我想要力量。”

　　“哪怕那是错误的选择？”

　　金木研经过一系列的思想崩溃后，终于在此刻说出了那句名言：

　　“错的不是我，错的，是这个世界。”

　　猛烈凶暴的吞食，金木研接受了神代利世留下来的力量，而神代利世也如她所愿的那样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再次活了过来，喰种很脆弱，即使比普通人类强也很弱。

　　与坚硬的能抵御钢铁的皮肤不同的是内脏的脆弱，无法抵御震荡与冲击，也会被子弹射穿，更不要提火焰和爆炸了。

　　所以才会被杀，金木研想错了，人类并不弱小，恰恰相反，那份强大是喰种所无法抗衡的。

　　巨大的黑影如同大鸟般掠过走廊，丸手斋立刻收到了汇报，他的呼吸一顿，沉默的联通了篠原特等和黑磐岩特等，“喂喂？”

　　“丸哥，怎么了。”

　　丸手斋声音低沉的说：“那家伙出现了。”

　　篠原幸纪沉默了一下，才说，“你是说⋯”

　　“枭，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