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文艺复兴。
牧子安站在河提上，他的面前是广阔的塞纳河，朝阳从天边升起，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在猎人公会的帮助下，他们同意在这里为魔女立一个碑，而这整个巴黎城，也只有他们这些人活着了。
牧子安就选择了那块摆在这里的圆石板，也不打磨，保持它原本的样子，就是最好的了。
他在碑上刻字：莉莉姆，20岁。
仅此而已。
刻完了字，他又忍不住抽了一根烟，抽烟是件坏事，只是有时，心底的忧愁跟这雾气一样挥之不去。
他想起了莉莉姆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一句无关紧要的感慨，不禁自言自语的复述：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这样的好天气，正适合死在这样的日子，你是想这么说吧？莉莉姆。
牧子安苦涩一笑，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有后悔的一天，后悔毫无意义，“如果”两个恶心的字眼不过是对自我的否定，对现实的逃避，这样的心态即使回到过去，也一定，只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可笑的是，现在他心里都快苦涩的令他崩溃了。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洛可安慰他说，“没事吧？”
对于他人的善意，牧子安无法拒绝。
“嗯，没事。”
“详情我也知道了，你不要太难过，小姑娘的话帮她报仇就好了。”
洛可对着墓碑侃侃而谈。
“只是，这个世道总是对好人太苛刻，对坏人太宽容。”
这是为什么呢？牧子安没有问出口。
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喂——”
街道上，伊莎向着他们招手，众人接下来的去向，需要商讨。毕竟是生死与共过的伙伴，猎人公会虽然是一群看起来冷冰冰的家伙，实际上，血却是热的，向来以德报恩。
“我先过去了。”
洛可挥了挥手，牧子安迈出两步，又回头看了看魔女的墓，他窘迫的摸遍全身，想要为她献一束花，但巴黎城现在一片死寂，哪里有花？
于是最终，牧子安留下了他唯一能留下的东西。
【银怀表】。
放下东西，他匆匆的离开，慌乱的像是在逃跑，对于莉莉姆，心中的愧疚无法平息。
“我们决定回总部，等待下一步的指示，你们呢？”
卡诺说道：“我们跟着你们吧。”
之前的作战，判定他们加入了猎人公会阵营，获得了不少积分，正好可以去总部兑换物品。
“你呢？”
他们看向牧子安。
牧子安沉吟一下，说，“我要去清扫魔女教派，最终目的地⋯⋯大约是伦敦吧。”
猎人公会的长老笑了，“那可真是巧了，我听说魔女教派的起源地就在伦敦。”
“在不列颠吗？”
“是的，那里第一次有人见过女巫，随后才逐渐向世界传播，至少，我们公会内部的记载是这样的。”
女巫，善药善毒，黑白两面，但更麻烦的是她们大多是钟灵敏秀的美丽女子，红颜祸水，不外如是。
“那么，就此别过，你将是我们猎人公会永远的朋友，赦罪师阁下。”
牧子安惶恐，“不不，我还当不起这个称呼。”
长老坚定有力的手握住他，眼中似有光，“不，你一定可以成为理想中的人，你拯救了我们的生命，未来也一定会拯救更多人的生命，抬起头来吧阁下，你会成为光，照亮黑暗。”
“就这么分别吧，我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家伙，我们是日隐团，要交个朋友吗？”
洛可颇有些自来熟的意味，但对于这种人，牧子安并不讨厌。
“乐意至极。”
和他们分开，牧子安独自前行，脑海中的声音是谁，他此刻才开始深究，那全然陌生的声音，给了他莫大的危机感。
检查魔女的尸体时出现的声音，没有排斥，那气息与他浑然一体，令牧子安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第二人格。
“终于变成精神病了吗？真是可笑。”
与魔女的星灵体连接，获得记忆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小时候的家乡在何处。
那真是一个隐蔽的地方，几乎不会有人前往的小村庄，不过，牧子安自己未必能清除那里，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而魔女莉莉姆记忆中的爷爷，应该并不比她要弱小。
所以⋯⋯
巴黎城外，十几米高的恶魔手持大戟，如哨兵般忠心耿耿的站立着。
牧子安发现，他只要一使用沸血，让自我的恶魔气息散发出去，对方就能接受到自己意识中的命令。
系统竟然无法翻译恶魔语，这差一点点就让他无计可施了。
比他强大无数倍的恶魔，一看就很威武霸气的存在，居然对他言听计从，像是傀儡甚至宠物，让牧子安感到不可思议。
他不是没有好奇过自身的血统问题。
火刑王给予他传承后，迄今为止，他已经死了两次。
恶魔的重生⋯⋯并不是没有条件的，先前也说了，首先，血液的温度是重点。
其次，血脉的浓度更是重中之重。
最后，恶魔自身的实力也有极大的占比，这才造就了恶魔不死这可怕的能力。
可当初的牧子安有什么？
实力不过一阶的杂鱼，血液温度最高只能达到120摄氏度，再加上他还没有抵达三阶，可以说自身还不能被称为完整的恶魔，按血统论，大概还是个婴儿的水平！
就这样的自己，居然两次都成功重生了！
排除自己走滔天狗屎运，两次都欧气爆棚之后，他不得不正式一个现实的问题——
火刑王传承给他的恶魔血脉，浓度到底有多高？
⋯⋯
现在看来，他真的是捡了个大便宜，恐怕这个恶魔血脉的价值比他想象的要恐怖太多，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自傲，曾经拥有它的火刑王老哥都落得了如此下场，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危险，更深不可测。
在心底默默的告诫自己，牧子安有心想和屁股底下的恶魔交流，可惜语言不通，很多日常习惯也不通，不得不遗憾的放弃了。
魔女⋯⋯不，莉莉姆所在的村庄，就在英国腹地内，因为有记忆在他几乎是走直线，恶魔的速度横跨大陆，并且几乎没有颠簸。
难以想象，眼前这看起来安静祥和的村庄，竟然是一群下贱畜牲的巢穴，牧子安发出意志，让恶魔摧毁这里。
恶魔提起大戟，没有其他任何的动作，用力一挥。
相距千米之外，地面却彻底的翻转了出来，一条条的波纹，洪流般将村庄掩盖在其中，让牧子安想起了软糯的点心馅，这乍一看真的很像。
这里变成了隆起的山丘，恶魔持戟而立，挥手虚握，一个人影从泥土里飞出，被他握在手心。
苍老的样子，大概是魔女的爷爷吧，这家伙令人恶心，牧子安连表情都欠奉。
他一开始还晕晕乎乎，看见恶魔后顿时清醒，“这，这是，灭世计划成功了吗？你是谁？我的孙女呢？”
老畜牲看起来挺有交谈的欲望，可牧子安一点也没有，他散发出血气，恶魔听令，眼瞳微微发光，老畜牲脑海中的一切就被他读取。
恶魔与人类不同，一切的邪恶、残酷，老畜牲记忆中，受害者们的破灭、悲叹，那扭曲的愉悦和污秽，都是他们甘之若饴的快乐和精神食粮。
这世间一切的悲伤都足以吸引恶魔的目光，一切的不洁、背德、偏离人性的行为，都将得到他们的宠爱。
所以，恶魔很开心的接受了他全部的记忆，好似在品尝一盘绝味珍馐，细嚼慢咽般回味着每一个细节。
但这对老畜牲而言就是一场不幸，那种自己全部被人看穿，像是剥掉皮肤将神经裸露在空气中的不安感，让他惊恐的哇哇大叫。
没人会听他的恐惧，牧子安甚至觉得吵，让恶魔拔掉了他的舌头。
根据老畜牲脑海中的记忆，恶魔找到所有拥有莉莉姆心脏之人的位置只是时间问题。
牧子安当然不会第一时间动手，他会让恶魔判断，根据对方的罪孽决定应受的惩罚，家庭美满者，行善积德、洗心革面的，他不是不可以留对方一条性命。
因为那会带来更大的悲哀，一个幸福家庭的毁灭会造成更多人的不幸。
“莉莉姆，我已经犯过一次错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恶魔的位阶远超这个世界的极限，牧子安觉得自己当初化身的恶魔伯爵，在他眼前就像一个婴儿面对重量级拳王那么夸张。
这不是指恶魔拥有伯爵以上的位阶，而是单纯的实力对比，只要他想，将整个世界的人类清扫一空也没有问题。
力量带来的快感与满足碾压了权势和声望，牧子安毫无遮掩的行踪造人跪拜。
战争停止了，本该死去更多人的瘟疫，在牧子安的命令下，恶魔将所有的瘟疫都吸入了自己的身体，病人自我痊愈。
难以想象！不可思议！
牧子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幻想着自己何时，也能拥有这般随心所欲的力量。
到了那时，理想的实现也并非不可能！
牧子安的眼神越来越亮，他心中充满了信心，仿生世界的一切都结束了，魔女教派被摧毁，在猎人公会的引导下，猎巫行动被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各国签订了和平条约。
人们从家中走出，再也不会有人染病，新的一天开始了。他们搬运满大街的尸体，将这遍地疮痍的一幕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脑海。
泪水早已流干，活着的人们昂首挺胸，他们沐浴着璀璨的阳光，心中充满了对生的喜悦，有什么是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呢？
神也不行。
人们发誓，要为自己而活，要知道这万事万物，这一草一木的构造，这宇宙星辰，这天空之外的世界！
这便是，思想解放。
这仿生世界，也终将在亿万星辰中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