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百花齐放春意闹
天正晴好，林卿莞左右闲来无事，便在东宫各处转转，行至曲荷亭，此处景致傍花依柳，池中莲叶田田，荷花映日，便起了在此处赏景小憩的心思，命玄素去取些茶点来，自己则在亭中赏景乘凉。
“姐姐好兴致，到底是不用成日里陪着殿下的，竟还有闲心在此赏荷～”
说话的女子名叫张慧云，此时离太子妃入宫不过一年，太子后宫又添了两个新人。
林卿莞回眸望去，张慧云今日梳的抛家髻，以赤金镂空金枝缠丝火玉发钿固发，四周缀以几支烧蓝花钿，再配一支累丝金凤步摇坠于一侧，行走之间摇曳生姿。额前所饰赤金玛瑙额坠，与其华美的妆容相得益彰，再配上一袭织云锦的红梅飘雪撒花洋裙，怎生得骄奢华贵。
她嘴角挑起一个弧度，莲步轻移，婀娜婉转，朱唇轻启吐出讥诮之语，一举一动皆是风情，到底是太子后妃第一美人，哪怕嚣张跋扈至此，依旧不损半分颜色。
其身后撇去各随行婢女，还跟着一粉色宫装的丽人，同样姿色不俗，举手投足间情态娇怯天真，双目含情，似泪非泪，楚楚可怜的模样，纵女子见了，也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
张侧妃之父也是个武将，同样是随着皇上打天下的老人了，如今圣宠优渥，竟有些超过敬国公府的势头。
粉装丽人则唤作夏珆珠，侍奉太子也不过就是这两日的事。夏珆珠原是尚宫局司膳房指进张慧云瑞云殿的宫女，其制作的糖蒸乳酪得了句太子称赞，叫至御前欲行赏，却因其姿色可人，当场被太子收为通房。
二人进了曲荷亭，夏珆珠忙给林卿莞见礼。林卿莞也起身向张慧云行了个平礼，却不见她回礼，只把玩着玉指上的蔻丹，懒懒地扭身在亭内坐下了。
见状，夏珆珠向林卿莞歉然一笑，紧跟着走至张慧云身侧，林卿莞淡笑不语，依旧坐了，喝了口茶笑吟吟回道：“多亏了妹妹日日操劳，我才得了闲能一观东宫各处美景。”
观林卿莞一副稀松平常的模样回答，便知张慧云并非头一遭如此，她素来张狂，只在太子妃面前才略微收敛些。
林卿莞见夏珆珠仍然站着，便开口劝她坐下。
夏珆珠却并未照做，偷偷觑了觑张慧云。
“如今夏妹妹身为殿下的通房，便与我们同为姐妹了，不必如此拘谨，坐下便是了。”林卿莞再劝。
夏珆珠唯唯诺诺的模样令张慧云轻声嗤笑，她挥挥手让夏珆珠坐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什么姐妹？她不过宫女出身，贱婢一个，哪里来的脸面与我姐妹相称？也就是你，既失了宠又无甚前朝助力，才会如此自降身份，甘愿讨好一个不过略有宠爱的下人巴结人心。”
对于张慧云的讥讽林卿莞并不气恼，浅笑着品茶吃点心。
张慧云还欲再言，又想起自己每每嘲讽林卿莞时，她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颇为无趣，最终只是翻了个白眼道：“不管我说什么，你总是这副模样，真真是叫人看了无趣，也难怪殿下不肯多踏足你的纤柔殿。”
张慧云撇撇嘴，转而看向夏珆珠，夏珆珠虚悬着坐在夏珆珠身旁，小口小口的抿着一块点心，张慧云忍不住喝道：“你摆出怯懦的样子给谁看呢，你这样子勾引得了太子殿下，我却不吃你这一套，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夏珆珠吓得立即站起身，缩作一团，模样十分可怜。林卿莞看不过眼忙替她解围：“妹妹歇歇用些茶点吧，这样热的天，更该静静心，如此大动肝火，若是气病了，太子殿下可就没人照料了。”
张慧云并不搭话，翻了个白眼不去看夏珆珠：“罢了罢了，你回去吧，整日里一副倒霉相，让人看着便倒胃口。”语毕，也不多留，继而对林卿莞道：“太子殿下这会子该在我房里用膳了，姐姐的点心怕是消受不起。”
随即起身随便地行了个礼走了。
此刻亭中终于清净了，方才之事似乎并未破坏林卿莞的心情，她仍旧吃着点心在亭中赏景看书，倒是一旁玄素愤愤：“张侧妃也太过分了，您好歹比她先入府，她竟如此不讲您放在眼里。等日后舅老爷……”
林卿莞凉凉的扫了一眼玄素，她登时噤声了，见她乖觉的模样，林卿莞叹了口气：“她这样子咱们日日可见，你怎么还跟她置气。若真要较起真来，你便什么都干不了了。”
见林卿莞并未生气，玄素回嘴道：“我就是见不得她欺负小姐。”
“你见不得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不过守好自己的本分罢了，你上次看不过眼，才顶撞了她，这会子想必膝盖上的伤都好了？刚要不是我拦着，你只怕又冲上去了吧？”
“小姐～”玄素垂首扯了扯林卿莞的衣袖。
看她这个样子，林卿莞不忍责罚，叹道：“罢了，我知你心疼我，我又何尝不心疼你被责罚？若是以后再莽撞行事，只怕我难护你周全。”说完，起身回了纤柔殿。
天色微暝，林卿莞殿内已摆好了膳食，今时不同往日，桌上还多了几道份例之外的佳肴，许是日间发生的事传到了太子耳朵里，便决定歇在林卿莞处。
膳摆好不过片刻，太子便来了，二人一道吃着，林卿莞却忽地挥退了布菜宫人，亲自拈了些北辰胤云喜欢的菜放进他碗中。
“这道芦笋炒百合最为清淡降火，殿下尝尝。
“也只有你才敢摆上这些家常菜要我食用，旁的人生怕如此失了礼数。”
林卿莞轻笑一声，亲自起身又舀了一碗雪梨银耳甜汤送至北辰胤云案前，道：“那妾身便亲自伺候一回太子殿下用膳，用以请罪可好？”
北辰胤云接过汤，却并未让林卿莞替自己布菜，起身拉她回去坐下，亲自夹了几筷子菜给她：“这几样菜是你喜欢的，我可有猜对？”
林卿莞看去，每一道都是她多夹过一筷子的，北辰胤云心里时时记着，十分感动，不觉将心里的话说出口了：“我与阿慭如此，倒真像一对民间夫妇。”
北辰胤云心里一暖，不知他生母还在世时，与皇上是否也是这般光景。
触及心中柔软，语气也愈发柔和：“原来卿儿喜欢如此，那日后只要我在你这用膳，便都不要别人布菜了。”
……
夜间梳洗罢，就着幽幽烛火，二人一个批折子，一个看书，无一句言语交流，殿内静默无声。然而二人时不时抬头，眼神交汇处，温情徜徉，每每与林卿莞对视后，北辰胤云便觉疲惫之感去了一分，处理公文的速度又快了些许。
待北辰胤云终于处理完，揉了揉酸痛的手臂，林卿莞立即走到他跟前，替他揉肩按摩。才按了几下，北辰胤云拉下林卿莞的手，让她抱坐在自己怀中，不顾她的娇羞挣扎，低语道：“卿儿，时辰不早了，我们安寝吧……”
被翻红浪……
一番辛劳，两人还不太困，便依偎在一起说话。
“张氏跋扈，我又不能时时照扶，委屈你了。”
“阿憖不过是为了让右相一派放松警惕罢了，比起你的大业，我不过是日日听几句不中听的话罢了，不算什么。但是我舅舅……在朝廷上日日被打压，才是真的辛苦。”
北辰胤云欣慰一笑，用手撩开林卿莞的碎发：“都说外甥女像舅舅，你与敬国公果然相像，他也对自身处境不甚在意，只一心惦记着你。”
继而又有些愧疚道：“我知道你如今受了委屈，待前朝余孽清除殆尽，一定好好补偿你。”
林卿莞不在意的笑了：“我不觉得委屈，因为我知道阿憖心中始终惦记着我，就像我惦记阿憖一样。”
“卿儿……”北辰胤云又是动情的一吻，颠鸾倒凤……
第二日晨起，北辰胤云并未喊醒尚在熟睡中的林卿莞，自己穿好衣服。
林卿莞昨夜操劳，才一醒，玄素便巴巴地凑过来了：“太子日日用的净是些大荤之物，只有来了小姐这里才得用些清淡的，那张侧妃跟着日日吃这些大荤之物也不怕上火。”语气中尽显自得之意。
林卿莞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玄素的头：“难为你还将这话憋了一晚上才开口。”
玄素撒娇道：“小姐不许奴婢与张侧妃争执，那奴婢也只好避人说说闲话解解气了，再说，奴婢也只在小姐面前说过，其余人面前从未提过，不会为小姐招致祸端的，小姐就让奴过过嘴瘾吧～”
林卿莞不再理她，只招人进殿为自己梳洗，预备向太子妃请安，玄素看林卿莞这般，心知她已同意了，又见有人进了殿，便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