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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17 生存还是死亡

“嫂子!嫂子饶命啊!嫂子!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光头涕泪齐流的哀嚎着。可无论他说什么,苏珊的母亲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努力的不让自己倒下,同时柔弱而又坚定的目光直视着陈寅的双眼。

  “嫂子!嫂子!!求您别……我对不起你啊!我对不起大哥!求您发发善心,看在我大哥的份上别这样……求您别这样……”

  “对了!我还钱!我欠你们的钱全还上!”

  “还有大哥的弓没丢!真的!我捡回来了!就在我床下……”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嫂子……”

  在光头的哀嚎中,在苏珊母亲的逼视中,陈寅可耻的退缩了。

  “……都……都交给,你了。”

  说完这句话,陈寅落荒而逃般的钻进了堂屋。

  明知道她会作甚什么。

  可陈寅并没有去阻止,甚至让开了一条路,同时在心中不断的安慰自己:‘这样最好了,这样既不会让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也不会再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是他们自己解决好了,顺带着斩草除根什么的也对自己没有坏处不是吗?’

  陈寅不停在心中自我欺骗着,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头,就这样躲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人身后,甚至连转身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突然,陈寅觉得自己很懦弱,更无耻。

  “啊!!!!啊!!!!”

  凄厉的惨叫在陈寅身后响起,就像一条无形的鞭子,抽打着陈寅的肉体,拷问着陈寅的心灵。

  “啊!!别!不要啊……咳咳……”

  皮肤被划破的声音。

  喉管被割裂的声音。

  陈寅甚至能想象得到,她那双孱弱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并不锋利的尖刀,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的、一次又一次的切割着光头的喉咙……

  终于,夹杂着咳嗽的惨叫渐渐虚弱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潺潺的叮咚声。

  就像耳边拂过的清风,就像蜿蜒流淌的小溪。

  可陈寅很清楚,所有的心理暗示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那不是什么清风,更不是什么小溪,而是人类的鲜血从喉咙处喷出的声音。

  忽然,陈寅打了个冷战。

  这样懦弱的我,真的能够在这个崇信丛林法则的世界上活下来吗?

  没有觉悟,就没有生存的资格。

  不敢正视残酷,只知逃避的话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拯救不了。难道直到死到临头再来期许敌人的怜悯?还是指望有人为自己挺身而出?

  不会有的。

  陈寅的理智告诉自己。

  在这片文明尚未开化的土地上,能够救自己的,就只有手中的猎枪和一颗杀伐决断的强大内心。

  陈寅用力的呼吸着,努力的让空气充满自己的肺,让血氧充盈的感觉来赶走自己内心的软弱。

  这都是为了我自己。

  陈寅在心里暗暗的说。

  然后他猛的转过身……

  ……目光所及一片鲜红。

  血。

  染红了大地。

  八撇胡像只待宰的猪一样惊慌失措的尖叫着。

  那个柔弱的女人面无表情的提着尖刀,默默的站在光头那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面前。

  不知为什么,陈寅忽然想起了母狼。

  在探索频道的纪录片中,母狼在面对着强大捕食者却仍不退缩,拼命的护住自己孩子的眼神,与小苏珊的母亲如出一辙。

  忽然,陈寅的心结解开了。

  只要为了维持点什么,只要为了保护点什么。

  似乎,结束一个人的生命,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陈寅用他那不再颤抖的手,从腰带上拔出那把做工精美的尖锋刀,走到女人的身边,轻声说:

  “你是一个令人敬佩的母亲。”

  “你做到了你能做到的所有。”

  “接下来……”

  “……请交给我吧。”

  ……

  在求饶与咒骂声中,陈寅关闭了字幕效果。

  再也听不懂随风而逝的哀嚎,陈寅握紧了施拉德尖锋,脚踩着八撇胡的后背,拎住他的脑袋,刀锋抵住他的颈侧动脉,手指施加压力,手腕稍稍一转……

  ……锋利的刀尖轻轻的划过皮肤,造成的伤口就像婴儿那粉嘟嘟的小嘴。

  当颈动脉被割破的时候,红色的液体霎时顺着整齐的伤口喷涌而出,像极了红色的绸缎。当生命的液体在空中喷出一道彩虹时,一个灵魂消逝了。而那美丽而又妖艳的彩虹,深深的刻入了陈寅的心底。

  陈寅绷着脸,将同样的事情又重复了两次。

  杀人与杀鸡的感觉,在主观上其实并没有么不同,两者都只是赋予死亡的过程。

  不过对于死亡的执行者而言,其体验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尤其是第一次。

  难怪影视作品之中首次杀人的角色都会吐个昏天暗地。血的味道、颜色以及本能上对于这一切的厌恶,令陈寅从心理到生理都非常的不舒服。

  能习惯这种事的人真是可怕。

  陈寅心里暗想。

  难怪古时候的屠夫有着独特的社会地位。赋予死亡的人,跟普通的人类的地位自然不同。这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异样,甚至有生理上的变化。所谓杀气是否就是这种心理与生理变化的外在表现呢?

  很早以前陈寅就听说过,杀狗多的人,狗会怕。

  以前陈寅总觉得这是什么迷信的歪理邪说。可现在,在整整三条有着高等智慧的生命之火在陈寅手中熄灭了,他忽然明悟了什么。

  似乎心中有那么一根弦,断了。

  就像第一次帮约书亚教授处理猎物时的感觉,不再把那些猎物当成生命,而是把它们当成猎物、肉以及美味。

  虽然这么说来可能有些唯心,但在处理猎物的时候,陈寅心理演化的过程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现在,陈寅再一次的经历了那样的心理变化,只不过这一次更加的天翻地覆、人生观与价值观被颠覆个底朝天。

  当一个人将其他人当做在食物链上比自己更低的生物时,他的神态、表情就会与普通人产生差异,别人看到他的时候,生物本能自然而然的就会给与他们强烈的警告——这个人很危险,是个捕食者!

  所谓的杀气,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陈寅木然的拖着尸体,将它们一具具地扔进臭水沟,浑浑噩噩的洗了把脸,钻进了自己的吊床。

  余晖散尽,夜幕降临。

  梦魇也如期而至,那鲜血淋漓的一幕幕真实得不知自己是梦着还是醒了。

  这一夜,又是一个辗转反侧的难眠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