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物

汗水浸湿了我的衣裳，让我身上那种流浪汉的味道，变成了一种浓稠的肉汤水味，我成为了污染周围空气的坏东西，这也就意味着，无论我怎么做，我都无法避免自己无时无刻都能闻到臭味的情况。

　　那种缠绵的隐痛，很快就让我忽视了可能的死亡。

　　在激烈的脉搏缓下来后，我渐渐恢复了平静，我冷淡的收起了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斗篷，打开衣服的纽扣，让身上的那些燥热尽快往外飘散。

　　也许，我这个鲁莽的行为，会招来类似于那玩意的怪物，但是，我已经变得不那么在乎了，我得承认，我的神志已经偏离，我大概是，痴狂了。

　　因为在冷静下来后，我突然又产生了回去的想法。

　　和它对话？了解它？还是说去探索那个教堂？

　　关于它和教堂，关于这个诅咒之地，我产生了很多想法，也许我太过莽撞，但是至少那些想法，让我再次充满了活力。

　　算下来现在应该是白天。

　　经管这里的天空是灰暗的，但是在白天的时候，它还是会显得稍亮一些，这是我这个长年流浪者，得出的经验之谈。

　　我没有完全的不畏惧死亡，在走到村庄里后，我再次裹上了暗夜斗篷，并沿着黑暗的阴影小心翼翼的移动。

　　我在移动时，想，我这么做并不是害怕死亡，只是因为我渴望真相，我恨那种不明不白的猝逝，毕竟那太愚蠢了，不是人类该有的死亡方式。

　　我还记得自己曾和道格老师认真的讨论过这个问题，生命何时是走向终结的时候呢？

　　我的结论是。

　　反正不会是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的时候。

　　我们都同意，因为死去之后的事都毫无意义，所以活着的事，总是充满纠缠。

　　如何去活？

　　噢～，我开始头疼了。

　　我猜没人知道。

　　我在一间敞开屋顶的房子里，发现了那个兔头人身的怪物。

　　此时的它，正在睡眠，身子蜷缩成了一团，躲在那个房子里最黑暗的角落里，发着低沉的呼声。

　　所以，它们仍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的动物，哪怕是在这里，在这种看不见太阳的世界里，它们也能感知到太阳的升起和降落，从而保持自己规律的作息。

　　我抬起头，看了看暗淡的天空，我想，我和它们是一样的，哪怕我的思维比较迟钝，我也能迷迷糊糊的，感知到白天和黑夜的交替。

　　渴望真相的本我意识，很快就让我产生了一种往死亡里深入的疯狂念头，我没有离去，我站在那个兔头怪物面前，一直伫立着，看着它，看了很久很久。

　　一种悲哀和怜悯，在那种凝望中自然而然的从我的心里冒了出来，因此，我内心对它的恐惧逐渐淡漠。

　　我坚持了自己疯狂的想法，没有任何想要离去的意思，并在它身旁坐下，等待黑夜的来临。

　　自从上次用心灵的火焰点燃比利内心的光明后，我已经掌握了召唤她的技巧，并于现在，在这个兔头怪物面前，我再次托举出了我内心的火焰。

　　微弱的光摇曳着，照亮了一小部分黑暗，黑夜来了，它应该会醒来，而我则不知道它是否会惧怕我的心火，我只希望我的这个决定不会这么早地就害死我。

　　入夜后。

　　它呓语着，在半梦半醒中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光明的一瞬间，它发出了惊慌的喊叫，细看之后，它才恢复了镇定。

　　“这是灰烬之火？”它小心翼翼的说，“你是灰烬魔法师吗？”

　　它的害怕持续得很短，在知道我是谁后，它显得很兴奋，身体动来动去，不断摩擦着墙壁发出沙沙声。

　　“那么，你是来追杀我的？”它裂开嘴充满期待的说，“是吗？是这样的吗？”

　　“也许吧，我想那场狩猎还没有结束。”我顺着它的话，故作深沉的回答说。

　　它小心翼翼的靠过来，圆润的大眼睛仔细的看着我，露出了充满诱惑的笑，那种笑我很熟悉，那是类似于魔鬼诡计的微笑。

　　它们是第一层地狱里的恶魔，本该无知而野蛮，但是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兔头怪物，却有着自己的思维。

　　这是个坏消息，谁赐予了它们智慧呢？

　　我回想着自己初到这个村庄的情况，我看到了很多归类于死亡的东西，破旧的棺材一排排的摆在路上，一年前的我，或许会觉得那些很有意思。现在的我则对那一切熟视无睹，因为这个世界是灭亡的，所以那些都只是一种正常的表象，因为这种思想和这长达一年的放逐，我几乎忘了如何去思考。

　　现在，我再次思考了起来，思绪再次沿着那排棺材回到了教堂里，我看到了窗户上斑斓的玻璃，看到了高台上，如钻石般透亮的兔子水晶头颅。

　　那个头颅的天灵盖上，破开了一个巨大的洞，黑色污秽之物凝结在那个洞上，即使这么年过去了，即使这里灭亡了这么久，我也能闻到从那滩污秽里散发出来的臭味。

　　“啊~！”

　　突然，兔头怪发出了一个撕心裂肺的惨叫，双爪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划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痛苦的事一样。

　　它再次退回到了黑暗里，并在火光难以照到的地方，四肢着地，唱起了一首怪异的歌谣。

　　“夜已经深了，是时候该去睡觉了。夜枭在啼鸣，魔鬼在狂笑，一场恐惧和惊骇的盛宴即将到来……。”

　　它的眼睛在吟唱那首歌谣的时候，逐渐变得猩红，它的模样也逐渐变得凶恶可憎。

　　对死亡的恐惧再次袭来，我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身体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在面对的是什么。

　　我在面对的，是被星神迷了心智，被黑暗侵蚀了灵魂的奇怪之物。

　　也是这时，一些重物落地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害怕的转过头，这才注意到，在这栋房子外，已经多出了许多头奇形怪状的怪物。

　　它们的身体都是一样的人类的身体，但是头颅却全都是动物的头颅。

　　发出落地声的，就是一个刚从屋檐上跳下来的狗头人。

　　“你要如何狩猎呢？灰烬魔法师，你要怎么做呢？点燃了灰烬之火的你，一口气就引来了这么多怪物，你要怎么办呢？”

　　兔头怪痴狂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犹如死神冰冷的审问，让我不寒而栗。

　　我颤抖着，熄灭了手中托举的灰烬之火，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

　　原来在这种地方，荒芜和寂寥，才是我最大的幸运。

　　疯狂的喊叫，在火光熄灭后瞬间爆发了出来，数只带有利爪的手粗暴的伸向了我。

　　没有任何意外，我在一阵头晕目眩的骚动中，在一阵肉体饱受折磨的暴行里，被装进了一个大麻袋里。

　　感受着上下的颠簸，我知道，我被它们带走了，不知去向何处，而我也很快就在黑暗中，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