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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合纵连横(2)

  刘歆看了看面前三个年轻人,萧雪貌美如花,李修然和楚南图即使身上有伤也还是鲜活着的,忽然声音就变得沙哑,道:“我怕他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劫数,在你们去华山的时候特地找他回来,告诉他所有一切,就是要他处处小心!可是,我还是错了,我没有想到我还是不了解我的孩子,这个懦弱的孩子不能忍受他在我这个父亲和他的书院之间周旋的命运,等我后来意识到他已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成都时,哪里还能有挽回的余地?只是,知天命,也尽人事,我也只能怪老天捉弄我了!”他虽然尽力保持平静,可是明知道天数如此,二十年来机关算尽也还是落得个老年丧子的结局,他如何能不心痛?他尽管向来洞悉世事,可是有朝一日事情真落在了自己头上,而眼前三个年轻人更是和刘绍正是相仿年纪,看了如何能不让刘歆触景生情、心生感慨?

  萧子仲毕竟和他年岁仿佛,听他这么一说,自然能领略他心中的悲痛,却只是淡淡道:“刘兄节哀顺变吧,世事无常,不过是白衣苍狗,须臾浮云。其实,便是你现在想要做的帝王事业,又何尝不是倏忽来去,无所可为?你既然当着孩子们的面坦言你要谋反,看来你确实是决心已定,不容更改了?”

  刘歆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孩子,点头道:“我看透了一切世间事,还有什么挂碍?实不相瞒,本来还有六成的把握,但是现在皇城血案之后,我觉得只怕是两成的把握也没有。不管那些人是什么来历,他们必然有不一样的目的,而这么可怕的实力是我所难以驾御的。但是,既然绍儿已经去了,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一点患得患失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轻松很多了。”

  他说得很是平淡,似乎在说别人的立场,可是这话在另四人的耳朵里听来要多悲凉就有多悲凉。萧子仲顺手捏着一粒白子把玩着,微微点着头,道:“去年大雨六十日,我忙着赈灾,他却要起九庙,死难者道阻于路,而黎民嗷嗷待哺。他独断专行,朝中官吏腐败,大新朝已经只剩一个空壳。说句实话,刘绍在两难的选择里选择彻底的逃避,而我一样有一个两难的选择。事到如今,我没有必要为当今的陛下掩饰什么,我如今要忠君就没办法爱民!所以,你已经和我说了这么久,我也只能答应你两不相帮。”

  原来刘歆今天前来是因为发难在即,必须要探明萧子仲的态度,而且看来两人已经深谈了许久,剖析各自的厉害关系争取对方的立场能和自己一致起来,难怪刘歆方才明言自己要谋反萧子仲也并不惊讶,看来刘歆明说还多少有些表态的意思。现在,萧子仲虽然没有说要支持于他,可是刘歆也已经是喜出望外,不过还是试探地问道:“两不相帮,是你自己,还是你可以说动书院一起?”

  李修然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楚南图就更加关切地盯着萧子仲看,等着他的答案。萧子仲想了想,慢慢的将手中的棋子扔上扔下,过了许久才道:“你看,一切就像是着棋盘中的棋子一样,往往对立的那样鲜明。如果我把棋子再混一混,装进袖子里,那在它们被拿出之前,你都不知道它们会是什么颜色。对你来说,我只是一颗已经知道了颜色的棋子而已,别的,我也不知道。还有,我还是要提醒你,王临虽然可以压抑自己的一些想法,也颇为狡黠,可是此人贪财好色,目光短浅,终究不是明君。你自己想想清楚才好,为了他,值得与否还是个大问题。”

  刘歆知道瞒不过他,索性直白一些道:“没错,功隆公王千是我找人杀的,为的就是把王临的嫌疑增加到极点,他反而就可以洗脱一些嫌疑。不过,你要如此说,我也索性来提醒你,书院向来和你走得很近,我看只怕不是因为你一直为百姓生计考虑那么简单而已,也许是对你有所图谋,你自己心里要有数才好。还有,独孤剑确实可能到了长安,你们要留心,不能让乌衣教先找到他们。虽然乌衣教加起来也不是他只手之敌,不过那教主白若芷已经练成了摄魂的巫术,万一独孤剑为这巫术所制,以后也是麻烦不小。至于我的事情,说实话成功的可能都小得很,现在想着要辅助谁来称王称尊又有什么意义?”

  他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年轻人费解的神态,笑了笑,站起来道:“我行事向来用阳谋不为阴谋,事事自然,水到渠成。铁甲军尚要十来日才到京师,你萧子仲又中立不问,若不是忽然出现神秘的一大群凶手,这十来天里,这长安城内还不是任由我长袖善舞?所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由命罢了!你们父女重逢,必然有许多话想要好好说一说,我这就告辞了,后会有期了。”起身之时,忽然袍袖一拂,只见棋盘上的棋子如同是被侵蚀了千百年的石头一般顿时风化成粉!别人目瞪口呆之时,萧子仲却知道他强自压抑丧子之痛,终于忍不住还是要爆发一下才能缓和胸中真气暴走的压抑,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刘歆走到萧雪边上,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神忽然柔和了不少,却似乎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轻轻地颤抖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接着向外走去。到了门口,他却又忽然转身回来,对萧子仲道:“便是这次我输了,你觉得这大新朝还能走几天?我可以死,我不怕死,但是我这样的人注定不能那么平淡地老死,我要死也要用胜利或者失败来把大新朝撼动!我一手缔造起它,我就可以再毁了它!”说罢,转身而去,再不回头。

  萧子仲看着他远去,喃喃道:“很多事情还是你所不了解的啊……”这时才站起身来,却伸手去轻轻捻了捻了棋盘上堆放整齐的那一堆粉末,默默无语。

  楚南图道:“萧相,长安城里有什么大事,能让刘歆先是隐忍不发,随即却又如此孤注一掷?”

  萧子仲没有答话,却上前先搭起他和李修然的脉,道:“这些慢慢和你们说,现在先想办法找人治治你们的伤吧。你们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可比我想的还要严重!”他放开手,皱了皱眉头,对楚南图和李修然道:“你们先和雪儿歇一会,吃完晚饭之后我给你们找个大夫来。”李修然看他那一派文弱书生的迂腐模样,想告诉他这伤寻常医生可医治不了,可是哪里好意思开口?恩恩啊啊地也就过去。不过,不管怎么说,能回到长安,能见到这个对天下百姓和自己还很好的人,李修然心中还是说不出来的喜悦。看了一眼仍旧是目光迷离的萧雪,李修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轻松和愉悦,也许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护送萧雪回了长安,自己心里自然也塌实了不少的缘故呢。

  说是吃饭,其实伤口疼痛得厉害,几天来也没能吃些什么,就是有山珍海味也是食不下咽。不过,吃饭的时候,萧子仲把这几天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两人也是听得触目惊心。萧雪本来还想跟着去看他们治伤,却被萧子仲拦了下来,便回去歇息了。倒是那郑草和另一个小厮过来,把两人扶上马车,实在是费了一番周折。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听着沿街的叫卖声,一下子又想起自己和阴勇在那偏僻的深山老林里一起从幽冥鬼王的手下死里逃生,一幕幕还宛然就在眼前,李修然忽然问道:“南图,你说阴勇的心里会怎么想?现在,他会在做什么?其实他受的伤也很不轻呢。”

  楚南图笑道:“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帮小绍隐瞒了那些事情,还故意把书信给阴勇看见,不就是想让他安心?说实话,他毕竟也是最后帮了我们些忙的,只是他对萧雪的企图心太明显了,未免折了身价。你还记得么,他还向小绍下跪过呢,所以最后掘墓时都有些不是很心甘情愿。无所谓啦,反正他在廉公那里不愁没人医治,南阳阴家也是武林世家,他阴勇怎么会有什么事情?只希望他能好好想清楚才是。”

  李修然点了点头,沉思道:“对了,你说那青衣怪客究竟是什么人?”

  楚南图侧着身子,不经意地一瞥,道:“你是不是在想,他会不会就是独孤剑?”

  李修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道:“现在你真是不得了了,我想的什么你都能猜到!没错,我觉得那人可能就是独孤剑啊,你不觉得么?”

  楚南图点了点头,道:“我开始时的确也是这么想过,不过后来觉得还是不像。至于我了解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觉得啊,我们本来就是一类人,不过人都进取些,想着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或者呢,就是懒惰些,独善其身罢了。我们各占其一,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