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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万事俱备(2)

  逃回萧子仲的府上已经是深夜,不过两人一路攀越屋檐,却见许悦弦的屋子里灯已经熄灭,想来她已经沉沉睡去,倒是一边萧雪的屋子里,灯还亮着。

  到了这里,自然也可以松一口气。李修然看了看和自己一样狼狈的楚南图,道:“平日里我不会跟你客气,但是今天的事情一定要谢你,为了我的事情连累你背叛师门,冒犯本门尊长。”这倒确实是大罪,这个人情,李修然自然也觉得实在是欠了楚南图的,这才谢他。

  楚南图却不以为意地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四个小弟子不认识我,因为我已经好些年不能回学宫了,而万俟师伯到了明天就一定又会把今天的事情忘记个干净,不用担心。”

  他的笑容里有一丝诡异,但是李修然并没留意,而是大大地松了口气,笑道:“那样就好,我本来很是内疚呢!”

  楚南图点了点头,笑道:“不过,你总要赔我把扇子!”

  李修然哈哈一笑,不再答话。两人死里逃生,虽然彼此都还有些疑惑,但是实在觉得心力交瘁,实在一时间也不想多说什么。李修然的左臂渐渐开始肿痛,但这也实在不算什么致命的伤势,所以李修然自己都没当一回事,最想的倒是换一身衣服才好。

  楚南图看了看萧雪的窗户,对李修然道:“修然,既然平安回来,你还是去和雪儿说一声吧。我先回去换身衣服,然后把府上的大夫找来,在客厅等你,给你治治胳膊。”

  李修然自然知道他话中有话。要跟萧雪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远远不是报个平安那么简单,毕竟现在瞒着她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而且,现在已经取到了《烛录》,自己带不带她一起去秦皇陵?不带实在说不过去,自己这么久没见到,心中既十分渴望和她时时都在一起,又为许悦弦的事情多少觉得有些愧疚;可要是带她走,一来不好跟萧子仲交代,二来危险重重,实在是不能知道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这样的世道,处处危机不断,自己身上又背负了不少秘密,结了不少仇怨,去成都,到南阳,每一次,每一步都是九死一生,哪里还能坦然地带上她们?其实从心底说,便是许悦弦也不想带,只是盼望着如果找到解药,可以立刻让她服下,这才觉得不能不带上她呢。

  楚南图见他手臂几乎断了都谈笑自如,这时候反而面有难色,当下笑着拍了拍他,道:“感情这些事情,从容些最好!”

  李修然的脸色更加难看,痛苦地道:“老兄,我也知道了,不过你能不能不要拍我左肩?”楚南图一看,哈哈一笑,道声歉便洒然而去。

  李修然到了萧雪门外,刚想敲门,又把手轻轻放下,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里面并没有反应。李修然心下奇怪,又轻轻敲了敲门,还是没有答应。李修然也不再等,推了门便往里走,却见萧雪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李修然心中疼惜,也知道她是照料许悦弦累了,又等了许久,所以才这样睡着。他不忍打扰她,便到一边拿起一件衣服就要给萧雪披上,却见伊人在昏黄的灯下笑靥如花,美不胜收,一点浅浅的酒窝里微微漾着笑意,可眉头又是一点紧蹙,不知在做什么样的梦。

  李修然轻轻帮她披上衣服,却见她手边是个木雕的小人,正是自己在独山和她分别之前送她的小玩意。虽然料想她一定保存在手中,但现在亲眼看到她确实如此珍视,李修然还是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想拿来看看,可是萧雪虽然睡着了,却依旧握得很紧。

  李修然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说刁蛮也并不那样刁蛮,其实还很好相处,就如她所说,确实不是那样的官宦人家小姐,而且很是听话,就这样在长安等了自己一年多;说她温柔,却又万万没那样温柔,和许悦弦的水般柔情断然没办法比,可是在这样的一些小细节,总能让自己觉得感动;说她热情,她确实始终能让自己感受到她的活力,而且她总是无忧无虑,便是和自己久别重逢,也是几把眼泪就立刻回到原来的模样。

  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子,你不能说她是怎么的一个女孩子,如果你一定要说她是怎样的一个人,那她就是很“萧雪”的一个人,谁也不像。可李修然此刻看着伊人的脸庞,想想第一次和她在醉花荫里那无心一吻,李修然似乎又回到那一刻的面红耳赤。他现在才明白,也许当时那个无知懵懂的少年还没有意识到,那轻轻的一吻和随后的一个火辣辣的巴掌,已经让自己再也无法将这个美丽的女孩子从生命里抹去。

  那许悦弦呢?

  也许一样,从第一眼开始,自己已经隐约将她放在心里了。李修然苦笑一声,自己怎么是这样的一个喜欢一见钟情的人?

  叹息一声,他轻轻拍了拍萧雪的肩膀,柔声道:“雪儿,雪儿?”

  萧雪睡得倒也不熟,也在担心这两人究竟是否顺利平安,听了李修然叫自己也就迷糊地应了两声,揉了揉眼睛,却见果然是李修然,也不问他怎么出现在自己房中,当下笑着问道:“你回来啦?”

  她立刻又愁眉苦脸地道:“悦弦睡下了,不过大夫说,她病得很是奇怪,他也治不了。”

  李修然见她这么用心,心中喜悦,可是想到许悦弦又不禁把一颗心沉了下去,当下淡淡笑道:“她是中了毒,大夫们治不好的,你也不用多忙了。”

  萧雪这时才算是醒了,疑惑道:“什么毒这么厉害?”她见李修然一身狼狈,衣服又脏又湿,斑驳陆离,当下惊呼道:“你这是怎么了?楚南图呢?”

  李修然笑了笑,道:“没事,我们方才去取了样东西。”他心里见萧雪紧张自己,暗暗开心,想着她若是知道自己胳膊几乎都断了,那一定才是紧张得要命了。想到这里,自己也觉得胳膊的伤处隐约有些疼痛,更想到楚南图去找了大夫一会就要在客厅等自己,实在是开门见山的时候了。

  萧雪用怪异的眼光看了看他,道:“你们是去给许姑娘找解药了么?”

  女人的直觉真是奇怪,李修然什么都没说她都已经想到,而且话里也多少带了些敌意,“悦弦”也变成了“许姑娘”。李修然苦笑一声,道:“不错,但是事情没那么简单,想拿到解药怕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当下还是先简单地说了说事情的前因后果,当然自己和许悦弦的情事先略过不说就是。

  萧雪静静听着,等李修然说完,忽然仰起头,认真地问道:“修然,许姑娘对你这样好,是不是她已经喜欢上你了?”

  李修然本来还在想这件事情应该如何交代,可忽然萧雪就问了出来,李修然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在发烧,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这件事情,哪里是许悦弦爱上了李修然这么简单?看着萧雪认真的神色,李修然不禁用自己在水道里濒临死亡时的想法来鼓励自己,是啊,把真话说出来,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么?

  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模样,萧雪叹息一声,上前拉起李修然的手,道:“你不用说什么的,我自己想你想了快两年,难道我还不明白许姑娘的心意?她那般温柔可人,为和你在一起,怕一回去领了解药就再也不能出来见你,甘愿身中奇毒,这样的情义,你若是动心,我又怎么能怪你?”

  李修然听她直言相陈,快人快语,不禁心中也是一阵温暖,而她纵然说是不怪自己,自己反倒是更加愧疚,只觉得就冲着她的这份善解人意,自己也实在是亏欠了她好多,不禁双手紧握着萧雪的手,眼眶都有些湿润,更是觉得千言万语在心头,却又一个字都是多余。

  萧雪见心上人已经几乎是坦承了对许悦弦的感情,但是他这些日子隐约的忧郁终于消散,失落痛心之余也有一丝的欣慰。她任由李修然握着自己的手,边柔声道:“许姑娘的毒伤那样厉害,这些日子你只管好好对她,我也帮你照顾着她。她为了你留在中原,别让她的心里再有什么不快了。”说罢,还轻轻握了握李修然的手,似乎也可以想象到心上人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并不比自己小上多少。

  李修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萧雪了!

  说她会痛骂自己一顿,然后过些日子又和好如初,这是可能的;说她开始接受不了许悦弦,可是后来终于能接受,这也是可能的。但是,如今这几句话温柔体贴,处处帮着别人着想,在李修然的印象里倒更像是许悦弦的作为。李修然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佳人,终于叹息一声道:“雪儿,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