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生死一线（2）
萧雪虽然不敢转身，还是讥讽道：“我觉得这路走得很是舒服，怎么有些人就是这么讨厌，总说些惹人烦的话？楚大哥，咱们下山就走这路，成不成？有些人胆小怕事的，就随便他自生自灭去吧！”她这么说，倒是让阴勇心里着实开心了一把，毕竟这话明摆着是向着自己，而且还默认了自己对她“雪儿”这个亲昵的称呼，要不是在这悬崖上，真是想跳起来转上三个圈，欢呼两声才好。至于楚南图，见他两人又开始斗嘴，哪里好说话？只能低声道：“说话是说话，千万注意脚下！”
李修然见她胡搅蛮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反驳道：“我可不是胆小，只是男子汉大丈夫，自当死得轰轰烈烈，而且要死得有些价值才算是死得其所，否则要是因为急着看日出而失足摔死在这里，岂不是只给天下人留个笑柄？便是在西域那么凶险，我也没有皱过一下眉头，难道还能说我李修然胆小？”
萧雪冷哼一声，道：“什么死得其所？你就是在这里失足，只怕也没什么天下人会惦记着你！再说了，这里看似凶险，只要是小心着些，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哪里有那么可怕！至于你在西域有什么经历，我是不得而知，但是看你现在的表现，也勇敢不到哪里去，只怕当时吓得哆嗦也有可能吧。还是我们阴大哥，名字里有个勇，事实上也勇敢得很。至于你，倒也不能说你就是名不副实，反正你名字里又没个‘勇’字！”
李修然见她虽然不是歇斯底里地吵架，说的每个字却都能让自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能微微摇摇头，叹了口气。萧雪耳朵却甚是敏锐，一转头道：“你叹气作什么？啊！……”
她边说话边走边回头，脚下一滑，手里的铁抓往峭壁上胡乱一抓，可石壁如此坚硬，哪里能抓得住？铁抓一磕就掉了下去，眼看着人也同时就向后仰去！楚南图反应却是甚快，也离萧雪最近，当下大喝一声，飞掠回来，一把抓住萧雪本来要去抓石壁的手！他刚刚站住，正想把萧雪拉住，可是脚下一动，这千百年被风吹雨淋的路竟然在楚南图情急下飞越过来的大力生生冲蹋！只见萧雪和楚南图两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般向下坠去！
楚南图一把抓着萧雪，另一只手里的飞抓像是流星般飞了上来，可是眼见着下落之势也是很急，那飞抓堪堪到了悬崖边却什么也没抓住！说时迟，那时快，阴勇还没有什么反应，李修然已经不假思索地径直飞身跃下！他像是一只大鸟般，一手抓住楚南图的飞抓，另一只手拼命地抡起手里的铁钩，正好砸在石壁上！即使是这样，却还是依旧难止三人的下坠之势，直直又向下坠了足有两丈，李修然手里的铁钩在峭壁上带出一条火花，虎口立时就爆裂，血流得满胳膊都是。
这一瞬间之前，还是四个人好端端地在悬崖上摸索前行；可是只是一转眼，已经变成只有阴勇一人还在小径上，萧雪的右手在楚南图的左手里，楚南图的右手里的飞抓在李修然的左手里，李修然右手的铁抓成了三个人活下去的唯一保障。楚南图立刻喊道：“阴兄，赶紧用手里的飞抓先把萧雪拉上去，我们才好上去啊！”
阴勇还在发愣，似乎还没能接受眼前的一切居然是事实，听到楚南图的喊话只是“哦”了一声，却还是愣在那里没有反应。萧雪也急了，哭喊着叫道：“阴大哥，你赶紧把我们拉上去啊！”李修然咬紧牙关，两只手都要倾尽全力，哪里说出话来？倒是听了萧雪说“我们”，心里总算还是欣慰不少。
阴勇听见萧雪说话，这才似乎是完全回过神来，大声叫道：“你们再坚持一下，我这就把飞抓拿出来，雪儿你先上来！”他上来的时候很是托大，飞抓一直放在背囊里根本就没取出来，这才手忙脚乱地去取。楚南图苦笑一声道：“你最好快一些，这里的风景不是很好，我没兴趣看太久……”他抓着萧雪的手还好，只是另一只手里抓的是绳子，早把手勒得不成，可是也不敢有半点放松。萧雪被吊在半空，被山风吹得摇来晃去，不时尖叫两声，直在山谷里回荡不息。
阴勇总算是把飞抓找出来，垂了下去让萧雪另一只手抓了，这才慢慢把她吊了上来。她一上来，以楚南图的身手自然也是不难，最后才是两人一起把李修然给拉了上来。再趁着月光仔细一看，萧雪虽然最危险却还没什么大碍，只是手脚有两处被山石刮伤。楚南图右手则被铁抓的绳子勒得快没有血色，直站在峭壁上甩手。等看到李修然，连萧雪的心里都是一蹋，只见他整个右胳膊上都是血，虎口处已经是血肉模糊，全然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楚南图深深叹了口气，道：“好兄弟，亏得你了！”
李修然一直抓着两个人，此时一旦没有了负担，只觉得两只胳膊似乎已经不是属于自己，也感觉不到右手的疼痛，回想着刚才一瞬间已经在生死间走了个来回，忽然笑了笑，道：“其实那里的风景也不错啊……”他此话一出，萧雪的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哇”的一声就痛哭起来。
李修然知道她虽然之前挖苦自己，实在是因为有特殊的原因。心地倒是不坏，此刻更是内疚，自己若是趁机讥讽于她，只怕她是更加难以承受。想到这里，李修然从大氅里扯下自己布衣的一片衣襟，把右手将就给扎了起来，也不去理萧雪，只笑道：“楚兄，赶紧带路走吧，天快亮了。这见鬼的路如此难走，我也会更加小心些。”萧雪见他只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却也知道更加小心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能平静心绪，跟着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这百来丈的路走得实在艰难，即使没有那个小插曲，也足以让人是惊心动魄。好容易才算是走完，李修然回头看看，又看看自己受伤的手，感叹道：“其实萧雪说得也没错，我一直都很胆小，小的时候都不敢下水，常常被伙伴们嘲笑。真是难以想象，我这么一个很胆小的人，居然还真的跟着你们走了过来。”
萧雪已经不再啜泣，低声道：“你们都叫我‘雪儿’吧，别叫‘萧雪萧雪’的了，一起出生入死过的，那么都叫生份了……”她虽然说得是“你们”，可是楚南图叫她一向是随心所欲，而阴勇已经悄悄换了称谓，这话实在上只是对着李修然而说，显然也是为了感谢他舍身相救。阴勇的脸色阴晴不定，知道自己刚才没能立刻反应过来，已经多少在萧雪的心里减了不少分数，甚至再也无法和李修然相提并论，心里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楚南图看了看李修然，又看了看脸上泪痕犹未消退的萧雪，再看看有些尴尬的阴勇，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还是古人说得有道理，欲速则不达啊，天色已经不早了，咱们要赶紧上东峰了。修然，雪儿，你们都没事吧？那我们一起快走吧，不然这苦就算是白吃了。”他知道这三个人之间的情感很是微妙，却也不好说破，只能假装不知道便是。
李修然问道：“这里离东峰还有多远？”
楚南图指了指前面，道：“这里已经是绕过了北峰了。若是从正路，走到北峰可以去东、西、南三峰，去东峰大约也就是一个时辰吧。这里还要近一些，我们的脚程再快一些，大约半个时辰多就可以到。不过，我们剩下的时间也已经不是很多了。”他说着，指了指远方已经开始有些泛白的天际，果然离黎明已经不远了。
李修然振奋精神道：“那我们就立刻走吧，不如再来比比脚程？”
楚南图笑道：“比比就比比，这路格外难走，咱们比比更见真章呢。何况，这里钟灵毓秀，说不定就能有些领悟，想出套与众不同的轻功身法来，岂不也是美谈一件？”总共就四个人登山，现在却有两个倒是情绪低落，楚南图和李修然也只能打打哈哈，不然气氛再沉闷一些就没有斗志了。这道理李修然如何不知？虽然此时两条胳膊已经沉重得如同是灌了铅一般，而且右手的虎口痛得如同是有针在扎着，也只能是强颜欢笑。
果然，阴勇见他们谈笑甚欢，也强作欢颜道：“就是，就是，楚兄当世人杰，说不定就留下段佳话也未可知呢。可惜小绍不在，否则他家学渊源，和楚兄切磋印证，有所成就几乎是易如反掌！”
楚南图明知他话里有话，却只作不知，笑道：“走吧，天都快亮了，等回去以后再把今天的事情说给小绍听，让他也好好后悔今天没能来。”说罢，就笑着向前走去。李修然虽然也是笑着跟在后面，心里却很是疑惑：阴勇先说小绍姓刘，今天似乎对小绍家世的推崇不在楚南图之下，小绍究竟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