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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夜战八方(1)

  天夺只管向大约是正门的方向走,曾慕仪却在不停指派年轻的弟子们各自负责自己的职司。人在危局之中展现出的品质格外真实,所以李修然也实在暗暗惊叹他如此老到:不过是一小会时间,他已经分配好几拨人,各自准备在府后放火起疑兵的作用、在马房准备好骏马做逃跑的假象、去书房只待一个命令就把机密的信函付之一炬等等。当然,激战在即,所有得力的弟子都还是在天夺身边效力,即使是身上带伤的灌膺也是一声不吭地走在天夺身后,更不搭理别人。

  天夺走得异常坚定,也根本不理会曾慕仪的布置,生死存亡就在这一战。他已经不愿意再为任何事情分心。他唯一的停留也很奇怪,居然是向身后的弟子要了件外衣,然后在地上裹起了一个刚才弹射进来的人头,交给了身后另一侧的周可方。李修然不理解这是为了什么,但是看着那个衣服里包裹着的圆圆的东西随着周可方的脚步在前后轻轻晃动,忽然觉得刚才的热情开始减退,恐惧开始浮上心头。

  天师府外的广场上更加是灯火通明,不知道多少个火把在燃烧着,还在大门里面就可以闻见浓郁的松香味道。至少百多丈的广场上,现今密密麻麻地站着龟兹的左右两军的士兵,摩肩接踵,把天师府围得是水泄不通,只留下大门前的一小块地方。最外层的两翼是骑兵,中间面对着大门的是手持长矛和青铜面圆木盾牌的盾牌手。盾牌手的身后是半蹲着的弩兵,衣着也是很奇怪,身上都没有盔甲,想来就是天夺口中的乌孙国弩兵了;其后才是弓箭手。天夺从门里向外瞥了一眼,也似乎是万万没想到对手居然在门外的广场里摆出了这么个战阵来,脚步不由地缓了缓。门房里的那个小伙子都不知道去了哪里,倒是那老人虽然缩在墙角,却还坚持着没有走开,也许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逃离。他虽然身体蜷缩着,但是眼神还算镇定,看了看天夺一行人,也不说话。

  天夺想了想,就直接向门外走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灌膺已经从别人手里抄过一支盾牌,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很奇形兵器,抢上一步走到天夺身侧,用盾牌护住天夺。他那兵器却也着实奇怪,大约有两尺来长,黝黑发亮,形状居然似乎像是一把勺子一般。李修然看得不真切,但是此时此地,又哪来心情去看个明白?众人正待跟上,天夺手一摆,示意众人都止步莫前。大家面面相觑,知道天夺是为大家着想,何况钧命难违,便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走出去。

  大门“吱呀”一声地就打开了。

  门外的队列之前站着十几个军官服色的人,本来正在一起窃窃私语,听到开门的声音是吃了一惊,慌忙都转身过来看着,正好天夺出来了。其中的两个人本来就是左军的将领,向来慑于天夺的威势,此刻虽然是迫于形势来到天师府外,但是见到天夺以后几乎双膝一软就要跪了下去。即便是别的人,也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小步。

  广场上的士兵原先在吼着“战”,可是一见天夺出来,整个世界似乎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没有行动,没有声音,甚至没有风,没有了挥舞的刀剑长矛,没有了一切,只能偶尔听到些战马的轻嘶。整个世界的眼睛里都是天夺,而天夺的眼里一片苍茫,什么也没有。

  天夺看了看场上的一干人等,满是轻蔑地一笑,把手里的黑色圆筒交给了身边紧张地持着盾牌的灌膺,再轻轻把他推在一边。良久,广场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谁都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谁也似乎都找不到勇气来单独面对这威震寰宇的龟兹国师。

  天夺见无人出阵,便冷哼一声,朗声道:“尔等齐声邀战,谁敢与我一战!”

  广场上千军万马,依旧是都噤若寒蝉。

  天夺又大喝一声道:“何人敢与我一战!”他虽然受伤甚重,可是方才这许久一直在暗暗调息,总算是把伤势强行抑制住。虽然他明知这样只会让伤势加重,将来调养起来也势必更加困难,可是如今大敌在前,哪里还能有别的办法?倒是现在这话说出来,还是神完气足,谁能想到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

  半晌,还是没有人回话,天夺冷笑一声,只是在那里一站,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说。李修然远远地看着他孤傲的身躯和视天地万物为刍狗的气势,脑子一热,再不顾什么危险,大步流星地就走上前去,站到了灌膺的身边。别人都在用各样的眼光看着天夺,谁也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有灌膺向他轻轻点了点头。李修然仗剑站在他的身边,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再想想这几个月来的经历,居然走到这样的一步,只觉得像是梦幻一般。

  这时,总算是有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大声道:“天夺,你休要猖狂!你十余年来结党营私、把持朝政,党同伐异,陛下有旨,十七条大罪你条条依律当诛!纵使你武功通神,今天这许多忠心勤王的战士你能杀得尽么!”他开始说得还多少有些心虚气短,说到最后倒是不管不顾了,什么生死荣辱都放在一边,倒也是慷慨激昂,广场上隐约爆发出一阵叫好声。那军官见有人支持,总算是找回些面子,站得也是更直,可是眼睛总是不断四处逡巡,不敢直接盯着天夺看。这倒也可以理解,别的不说,那面具本身就实在是够面目狰狞的了。

  天夺冷笑道:“我为龟兹国师二十载,当今国主即位时年幼,是我七年来一手辅佐于他。这二十年来,天夺国泰民安,隐然已经在西域中号令群雄,便是你们现在摆我在天师府门前的军阵也是我一手草创!我天夺,何罪之有!倒是你特里吉,身为左军裨将之一,见主帅身死却苟且偷生,还有何面目在此地指斥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