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祸福相倚（1）

　　再走得几日，白芦每日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几乎整日都在昏沉中度过。他只是个懵懂少年，虽然还算是镇定自若，但是再乐观的人如果不知道未来如何走，乐观也乐观得心虚。李修然束手无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当白芦伤势反复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地责怪自己，若是也能有那超凡脱俗的武功，怎么还要如此困顿？

　　本来想早点进关去遍寻高手名医，但是白芦身子不适，走得快了又太颠簸，所以也只好走慢些。于是，这几日也没走了多少路。

　　这一日，白芦的状况还算好，在客房里总算是喝下了一些粥。李修然心里又开心不少，自己叫了那车夫下楼去吃些酒菜。这车夫叫刘三，却也是中原人氏，只是从祖辈就开始在龟兹讨生活。那日，他正好空车赶回龟兹城，在路边被李修然拦下，许以重金，哪里有不愿之理？一路上更是殷勤周到，从无怨言。

　　刚刚坐定，李修然举了杯酒，正要喝，却忽然又把杯子放了下来，叹了口气。刘三奇怪道：“公子爷，那小姐方才不是吃了些东西么？看她那气色，比昨日已经是要好很多了，您为何还要叹气呢？”

　　李修然笑了笑，摇头道：“你不知道，不是为她的缘故。我来龟兹前，有朋友说要请我喝葡萄美酒，结果却是错过了，想到这里难免有些感慨。那葡萄酒，你喝过么，味道如何？”

　　刘三满脸是笑容，赶紧摇摇头，摆着手道：“没有，没有！那酒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喝得起的？龟兹是产葡萄酒的大国，但是多半卖到西域别国去。据说，要是到西边更远的那个我也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国里去，一桶酒可以换一桶白银啊！龟兹城里的大富翁古爷就是这么起家的，现在他家里藏酒只怕有几万桶呢！”

　　他忽然低声道：“公子爷，那边桌上几个人是不是在看着我们啊？”

　　李修然听了心里一惊，面上不动声色，却悄悄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侧后面的那桌人。桌子上围坐着三条大汉，正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一人正好接触到李修然的目光，赶紧把头偏了过去，似乎在躲避什么似的。他们的位置正好侧对着刘三，老跑江湖的人也有种特殊的敏感，被刘三一眼看见。

　　李修然略一沉吟，天夺的话一直在心里盘旋，一种恐惧感也随之而来。这些人如此鬼祟，只怕是不怀好意，但是他们是谁，又究竟想干什么？自己这些日子也很在意小心，应该并不张扬，白芦都在车里，很少露面，怎么居然还是被盯上了？他心里忐忑不安，又稍稍留心看了眼侧后，见其中两个人谈笑着微微点了点头，就叫伙计结账，大步流星地走开了。他们从李修然身边走过，更没有一点停留。

　　李修然见是这样，心知来者不善，但是随即又不禁暗暗责怪自己，几天前还在天夺那样的人面前大言不惭地壮志雄心，怎么在这几个还不知什么来历的人面前就如此畏惧？心中这么一想，胆气也壮了不少，笑着拍了拍刘三的肩膀，道：“没什么，应该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我在龟兹没什么仇家，身上又没什么财物，不必担心！那姑娘的病也不轻，还要快些进关里才好，这几日辛苦你了，给你车钱再加一倍吧！”

　　虽是如此说，这饭吃得还是很快。临走前，李修然又叫伙计包了些干粮，便匆忙扶着白芦上车去。他强作镇定，刘三在市井中整日厮混，又如何看不出来？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虽然畏惧，这一趟能抵上一年辛苦，还有什么好犹豫？当下刘三也打起精神，把马赶得飞快。

　　行不到十余里，只听见四周发一声喊，李修然探头一看，已经是涌出一片人来，当下就把路也堵住。车一停，李修然已经跃出车外，只见大约二、三十条大汉拦在路中，刚才那几人也赫然列在其中。当中一人黑面粗髯，眼睛很小，一张嘴巴倒是很大，笑起来几乎要占了脸的一半。他打了个哈哈，道：“小子，大爷们听说你出手很是阔绰，想讨些饭钱！哈哈！”他这么一笑，周围的一群人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李修然心知来者不善，等闲盗匪哪里会如此大费周章？但见他说得轻巧，也自然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从身上掏出一锭金子，右臂暗暗使上真力，那锭黄金立刻带着风声就冲那人飞了过去。那人哈哈一笑，轻轻伸手一抄，也不知用了个什么手法，只见那锭黄金已经稳稳落在他的手里。

　　那人怪笑一声，道：“这么点钱，这么多兄弟，怎么够分？”

　　李修然已经明知他不是一般盗匪，心下更加警惕，面上却是一笑，道：“还有一些，一并给了你吧！”当下出手又是三锭黄金一齐出手，打了出去。这三锭金子虽然是一起出手，方向却是差别不小，一上一下，还有一枚在中间。李修然虽然没练过什么高明的暗器手法，内力底子却扎得结实，此时气随意走，三枚暗器出手是神完气足，颇有些大家风范。

　　那人见这三锭黄金力道不凡，又是刻意高下分别，知道是要考校自己，在这些弟兄面前也不愿意失了脸面，当下右手抄住中间的那锭黄金，左手也捏住了上面的那一锭，同时用脚轻轻一钩，把下路的那一锭也带了起来，轻巧地用嘴一咬。他长得魁梧健壮，但是手脚上的功夫却是小巧腾挪，灵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