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幽冥鬼王（3）

　　李修然打秦远山的第一句话起，就开始觉得是一头雾水，再也听不明白了。朱云确实熟悉一些，但是从来没有交手过，更遑论联手对付过他和什么丁子通了。何况，以朱云在楼兰驿站里显露的那手以钝为刃的功夫，显然自己连他一个人都敌不过，可是秦远山嘴里的话想来不会是等闲的江湖传言，这就实在更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想到此节，李修然苦笑一声道：“前辈，晚辈出身卑微，武功也是低微之极。这一年来虽然是经历不少奇事，却也实在是没有和朱云以及那从来没听说过的什么丁子通交过手。何况，适才前辈也见过晚辈的武功，连几个三水帮的小喽罗都对付不了，哪里能是那两个人的对手？倒是想请教，前辈提及此两人一死一伤，却不知谁死谁伤？那朱云和晚辈倒是有过数面之缘，还是祈求他平安无事的好。”

　　秦远山见他语出真诚，不似作伪，心中也多少有些疑惑。只是，自己的消息确实是帮中得力的亲信弟子传来，同样不可能有什么差讹。他只是作为长者见武林中多出一个少年英雄很是高兴，如今见李修然面有难色，也就不愿意多问什么，便笑道：“出身低微就一定武功低微么？若以出身论英雄，那就没有年轻人的梦想了，那就没有这江湖！”他忽然凑近李修然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也不是别人所说的世家子弟，小时候穷困潦倒。”

　　他这句话说得很轻，但是李修然听起来却是如同大锤敲击在心头一般。他自出洛阳城以来，虽然也尽见过些穷苦百姓，可是所见的杰出人物几乎均是出自名门，各个人都是风度不凡、气质高贵，自己处处相形见绌，早已经是心里的一个结。除了武功高强之外，天夺自然富贵骄人，天怀羽飘逸出群，柳千帆霸气狂傲，秦诚潇洒出群，便是楚南图和白芦的举动中也多让李修然觉得是有对自己折节下交之意。可是如今，这威震四方的潜龙帮总管居然如此亲切地对自己说话，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自然，甚至有些俏皮，李修然再听他用这个秘密鼓励自己的话，心中一热。

　　秦远山见他眼眶一红，知道他心中感激自己，笑道：“你今天也帮了我的忙了，我送样礼物给你……”

　　他话还没说完，李修然忽然想起了那日朱云在狼山上对他说的话，也是要送一份不知为何物的“礼物”给自己，还声称是不知祸福的“礼物”。他念头一转，已经有了个可怕的猜想。那二十名士兵武功低微，根本不是伏击自己和白芦的主力，而主力应该是丁子通和朱云。朱云来时似乎也是身上带着伤，难道竟是杀了丁子通后赶来的？他们内讧便耽误了脚程，所以那些士兵迫不得已先行发动了一通无关痛痒的袭击，朱云杀了那些剩下的士兵当然也是为了灭口，最后自然可以把杀丁子通的罪名扔给自己背着！他派人进关内大肆散播这个消息，轻松就把众人的眼光引到自己身上，他就可以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朱云究竟想做什么？现在在李修然的眼睛里，这是西域之行粗略了解的几个人中最不能明白其行事目的和动机的一个。他白手起家，奋斗到如今的显赫地位，在反天夺的同盟中隐然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初见他时，他希望自己换来那个刺杀天夺失败的刺客后，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去打探天夺面具下的面孔或者是武功家数，可是如今费尽心机却又在狼山上说不在意结果如何；反天夺联盟利用了乌衣教，为了不让此事败露，也为了乌衣教更加死心和天夺周旋到底，自然是应该杀白芦灭口再推给天夺，可是朱云却在关内的最后一个机会里放了自己和白芦，也许真是顺便杀了那丁子通，这又做何解释？难道，最近西域还会有惊天的变乱，所以这渴望权力的少年已经要迫不及待地把眼前的这块绊脚石除去，甚至不惜牺牲整个反天夺联盟的利益？

　　当然，不管朱云目的如何，这自然是一份大礼，眼前连秦远山都对李修然大加赞叹就是一个明证；但是，李修然更加清楚地知道，这也显然更是个祸患，楼兰的追杀、来自西域别国的追杀以及盛名难副带来的烦恼，此后必将就是跗骨之蛆，再也无法摆脱。难道，这才是朱云在狼山上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之后的真正含义？

　　但是，只有大人物说的话才是更加可信的。自己也许现在是个大人物了，但是前提是朱云的话成立；如果要说朱云的话是假的，那么自己就还是个出身低微的小伙计，说的话大约还是没有堂堂楼兰禁军三大统领（也许现在只有两个了）之一的朱云的话更加值得相信。总之，现在自己想不要这个荣誉固然不可能，想要摆脱这个麻烦更加是难如登天。

　　李修然苦笑一声，承着秦远山的话说道：“多谢前辈！”

　　忽然又是一声怪笑传来，道：“什么礼物？老夫倒有个爱好，就是喜欢向别人讨些有趣的物事！”

　　李修然一回头，居然又是那本被秦远山用《广成残篇》上所载奇异武学骇退的幽冥鬼王！

　　这时，他却忽然“呀”了一声！大厅里遍地躺着中毒以后失去知觉的人，极少武功高强的人还在勉强运功抗毒，可是此毒确实是厉害，便是秦诚也只能断续说上两句话，也还是会害怕摇动真气，让毒性欺入内腑，何况是别人呢？所以一片安静里，李修然这一声“呀”就格外响亮。

　　幽冥鬼王还是那一派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似的打扮，桀桀怪笑道：“小娃娃就是李修然？功夫应该还可以，可是刚才怎么那么不堪一击？怎么，又见老夫害怕了？不要怕，我一天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怕我这毒药，我不会杀你，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十多年的心血？”他说罢，很得意地朝天大笑了几声，笑声直在偌大个大厅里回荡，震得屋瓦都是簌簌做响。还有知觉的众人不禁都是骇然，这幽冥鬼王心狠手辣，用毒已经让人防不胜防，没想到内力也是如此精湛！他本已离去，如今却去而复返，定然是不怀好意，可众人只能眼睁睁地把希望寄托在秦远山的身上，自己却帮不上半点忙。上官忍内力稍逊于秦诚，中毒本已经稍深，此时也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清楚地紧，直急得头上暴起一根根青筋。

　　秦远山根本不去管身边人的想法，倒是很奇怪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