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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天马西来(1)

  公孙述哈哈大笑,怒道:“我就不信,他定下的游戏,我就一定要陪他玩!什么天命,什么狗屁玩意!你服天命也好,可是他刘歆就是天吗!你若是服他的天命,怎么也叫属下停手!”

  他这话问得倒也让崔发是哑口无言。没错,即使没有刘歆的安排,自己穷朝中之力集聚的力量,自然应该和逆贼拼个你死我活,否则回去以后自然也无法向当今皇帝交代。可是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地下令停手了呢?

  难道是因为可以有借口说要和逆贼谈判以保全力量好回去平息叛乱?绝对不可能,都是叛逆,怎么能厚此薄彼?再说了,一切都在刘歆算中,自己这点力量都留在朝中或许能让他有些忌惮,可是现在自己这边都死伤狼籍,铁甲军那边便是能侥幸获胜想来也是伤亡不轻,哪里还能有什么可以让刘歆还会有所顾忌的了?那公孙述的问题自然也上了崔发自己的心,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让众人停手的呢?

  公孙述见他苦苦思索,知道问到了他的心里,当下吼道:“让我来告诉你,崔发,你要的是自己的命,不是天命,更不是他刘歆给你定的‘命’!”

  崔发一惊,见他须发皆张的样子,颞颥道:“那你下令停手,你又为的是什么?再者说,不说刘公的计谋,我是官,你是贼,我们现在除了拼个你死我活还能怎样?”他这话说的倒也是实情。

  公孙述哈哈一笑,很不屑地道:“你是官,我是贼?”他这么一问,随即又大声自己答道:“你自以为你是官,又自以为我是贼罢了!王莽匹夫篡汉而夺天下,如今天下豪杰莫不共讨之,有朝一日江山重归汉室又或是易主,请问,你可还是官?我可还是贼?”

  他这番话说的确实很在理,却也把他自己下令停手的原因隐晦地说了出来,就是想要说服崔发也加入紫阳派之内。这倒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既然不能小代价地消灭崔发,那就不如逼他一起造反,那紫阳派中的鸽派人物们一样是必须要破釜沉舟了,而且紫阳派在各路人马中的地位自然是更加不可动摇,再以崔发在朝中的地位和人脉,无疑更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寻常人生存行事多半是浑浑噩噩,能有个目标就已经很是难得;有了目标之后,世事多变,人生多艰,能坚持下去的人也很罕见,这些再高明一些的人自然就可以功成名就;而有了目标之后,可以坚持下去,在实施的过程里依旧可以头脑清晰地洞察局势,并且随时做出有利的判断更改调整自己目标的人,就像是公孙述这般,大约就可以称为枭雄了!

  他如此快地反应完,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决断,又用这么容易打动崔发的话来试图说服他,让一直在凝神关注着的楚南图心中也是紧张不已。如果崔发也加入了紫阳派,那紫阳派可真是如虎添翼,今天的这么点损失简直是不在话下。

  李修然也已经醒来,虽然感觉之下知道自己现在所受的伤是前所未有的重。公孙无忧的那对银环似乎只是在自己胸前轻轻一碰,但是现在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似乎是换了个位置,火辣辣的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部位在痛,但是痛得几乎都没有知觉。看着身边小绍已经开始渐渐失去弹性的身体,李修然更是悲伤不已,却又觉得确实哭不出来,只有长叹一声。可是,就连长叹一声,都不自觉地牵动伤处,整个人疼痛得都几乎要痉挛起来。楚南图在想崔发会如何选择,可是李修然虽然疼痛到这样,想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这样的情势下究竟如何脱身?同来这院子里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形式走进来的——五个人,如今一死三伤,只有一个应该是那个伤了楚南图的唐虎、但是现在却怎么看都和楚南图交情不浅的人还算是完整,想在强敌环伺下走出去,实在是一件难于登天的事情。何况,不仅是走出去那么简单,还必须走出成都,才能远离彻底得罪了的紫阳派和公孙无忧。

  崔发凝神一想,笑道:“你这番话,若是对别人说,想必可以如愿以偿,只可惜站在你面前的偏偏是我啊!你也不想一想,天下皆背叛新朝,我却如此卖命,难道只是因为我这个人太过驽钝吗?我是不可能背叛当今朝廷的!”

  公孙述一怔,但想到他毕竟话里软了不少,正要思索着如何用些新的说辞去劝服崔发,却听见一阵蹄声四起,还夹杂着轰隆隆的车轱辘声,似乎是一支车队正向这里驶来。他正觉得有些愕然,那马蹄声已经就到跟前,果然是好快的马!李修然听见这马蹄声,却是不由自主心中又燃起希望,只要有变化,就自然会有生机。

  众人耳听着这马蹄声越来越响,几乎就像是雷鸣一般,都不禁回头去看院门。果然,院子的大门似乎是被人一掌震飞,三辆马车如同是从天而降一般,携带着滚滚沙尘就涌了进来。这三辆马车都是一个模样,红金丝楠木精心打造的宽大车厢上镶满金银饰品,如同是宫殿一般雕梁画栋,精美无比。每辆马车都是四匹格外神骏的黑马在拉,每一匹马儿都是四肢修长,毛发光泽黑亮,进了院子后御者只是轻轻一拉缰绳,马儿都一齐昂首长嘶,立时就站定下来。李修然看到如此好马,心中暗暗喝了声彩,却又立刻想到当年在洛阳城里初见柳千帆时的情景,以及他那匹汗血宝马的后裔。但是,看到这马,他心里顿时就安定下来,因为这马车的规制,完全是西域的规格!

  果然,当先那架马车上的御者把缰绳一放,跳了下来,众人这才发现他人才出众、身法曼妙优美,长相不算多么英俊却很是坚毅,只可惜这样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却只有一条胳膊。他却似乎也不忌讳这一点,任由自己的那条空荡荡的袖子摇来晃去,却只冷酷地看着众人。李修然看了是他,胸口忽然又痛了起来,几乎想要哭上一场,就像是小孩子打架输了之后看见家人的大人赶来的感觉一般。这驾车而至的人,却不是灌膺是谁?

  灌膺来成都本就是秘密,紫阳派中能知道的人寥寥无几,而他第一次踏足中原,向来行事低调,自然院子里能认识他的也没有几个人。公孙无忧当即一步迈出,喝道:“你是何人?此处是禁地,你焉得乱闯!”灌膺镇定自若,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独臂人居然就是龟兹国师天夺门下位列第三、封归命侯、领奋威将军统领北军的那个灌膺?

  灌膺果然没理会公孙无忧,只是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便要向着公孙述的方向行礼。公孙无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他眼见着对方居然只给了自己一个不屑的眼神就要丢下自己不管,简直愤怒欲狂,喝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的实力,这里怎么会有你说话的一席之地!接我一拳!”

  说是“接我一拳”,看着很是光明正大,其实话语未说完,人早已经出手,话音一落,人已经掠到灌膺身边!公孙述虽然心里清楚,可是胸中一团真气还没理顺,说话都很是吃力,只能伸着个手作势要拦下他,可是哪里来得及?满场中人本已经猜不透公孙述的意思究竟是要阻止还是派他前去应敌,自然更无一人再出手阻拦,何况也都希望借公孙无忧的这一圈试试看来人的斤两,再做打算不迟。

  但是,公孙无忧的一拳之威众人都是明白的,那两个被他一拳击成重伤的幽泉宫门下还在地上躺着,众人自然也都在为灌膺暗暗捏了把冷汗。说时迟,那时快,灌膺忽然身子向下微微一蹲,身子向左稍稍一偏,右肩微晃,右拳也是一拳回击了过来。两拳相交,只见两人都是一震,灌膺站立不住,后退了三步,而公孙无忧也拿捏不稳,也足足退了三步。这一拳,这两个人居然打了个平手!

  众人一片愕然里,公孙无忧自然是大觉脸上无光,正待痛下杀手,便听见公孙述道:“天夺门下高弟,果然身手不同凡响,但若是公孙兄弟不是已经连战两场,年轻人也难敌此拳!说吧,你来此处究竟所为何事?”

  他这一番话,既称赞了对方,却又为公孙无忧圆了面子,更是警示了灌膺一番,实在是八面玲珑,却又不shi身份。不过,灌膺根本不买他的面子,依旧是很不屑肯了公孙无忧一眼,道:“凭我的身手,大约还是可以说两句话吧?”公孙无忧气得脸都发紫,只是既然知道了面前这人是天夺门下,而且公孙述也都是礼遇有加,他哪里还能再度出手?何况,方才这一掌对手也并未尽全力,所以公孙述说的没错,以自己连场战后的余力,还真是不足以有多少胜算,也就生生忍下这口气,哈哈一笑只作不知,心里却早已经把灌膺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