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昼与夜之间

天气这样的好，程落眼里所有实景的边缘都泛着亮绒绒的光晕，构建成了梦境般的朦胧感。对面的女子，但凡露在外面的肌肤，从脸到脖子，还有那双修长的手，都泛着耀眼的白光，纯净如同北海道冬天的雪海，一丝杂质也无。明明拥有如此温柔的外表，但是眼睛发出来的光也像雪一样寒凉，不像是沉浸在热恋中的人。

　　程落把她带到了湖面上泛舟。他开车时绞尽脑汁地想，都怪自己之前太会逗引女孩子，手到擒来，将这个城市的陆地都走了个遍，唯有水面不曾去过。他问：“我们去划船怎样？”惠黎罕见地脸上有了生动的兴致，瞳孔一亮，痛快地答应了。她这么一点微微的来劲，落在他的眼里，成了能够反复回忆很久的细节。他也高兴起来，哪怕之前因为她的若即若离感到沉郁，也不能阻挡他为她难得的俏皮而高兴。多么凑巧啊，他的提议竟然撞上了她的心头爱，平时矜持老成的女子，在蹦哒上船的那一瞬间，像个孩子。他本来是双手伸上前准备帮扶她的，哪知她就这样有活力地独自跳上来，木质的小舟因为她的活泼而猛烈摇动了几下，依然不妨碍她极好的平衡感，微笑着坐到他的对面。他迫不及待地要将她带离这片沉闷的陆地，去到湖的中央，让视线之内没有一个人来打扰他们。因此他划得很卖力，一会儿就热得流汗了，便脱下大衣，捞起V领毛衣的袖子，继续抓起浆划起来。

　　“这是我人生第二次坐船。”惠黎的目光流连在湖面上，像是在欣赏风景，又像是在出神，可是她仍在讲，“第一次差点命也没了。”她笑，脑海里将那危险的一幕过了一遍，却不觉得后怕，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在她还是个混在男孩堆里，无法被人辨认出是男是女的年纪，她剪了比高中时期还要精短的头发，“比你现在的发型要稍微长那么一点点。”

　　程落在以往的交往中，从来都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他善变、好动、话痨，只要兴致来了，便能从头讲到尾，将那些女孩逗笑得花枝乱颤，点头掐腰的，他便能从其中获得一些成就感。可后来，他渐渐地厌倦了这样的成就感，也许是对女孩们千篇一律的反应免疫了，觉得无趣，此后便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感情空白，后来，他与惠黎在文化展中重逢了。只是遥遥地看着她，他都觉得沉寂很久的血液沸腾在全身的血管中，他终于知道一直以来心里空落落的原因，他本以为会很成功地忘记她，就像忘记南葵一样。他对南葵彻底地死心，用了两年的时间。但是同样的时间，在惠黎身上并不能行得通。无论时间和距离将她冲得多远，她是他无法忘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