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对话（五）

“合作？”本想着继续沉默着的林绯荷忍不住说出了声，瞪大眼睛看向桃染。她觉得完全难以理解，明明现场气氛一点也不友好，桃染竟然还能语气平和地道出要与陆长风合作？何况，要是想与人合作，不是应该先与人搞好关系吗？可刚才桃染与陆长风谈得都差不多是剑拔弩张的情势了，这一转折说要与陆长风合作，这不是摆明了要挑事吗？林绯荷给情态得意的桃染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再这般乱来了，毕竟她看到了，听到“合作”一说的陆长风已经要崩不住了，那直逼桃染的眼神，感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出去！”陆长风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拍在桌上的手已然被紧紧握成了拳头。

　　桃染看了看就差亲自下手撵他走的陆长风，又是不以为然地一笑，“别啊！陆公子可千万要想清楚了。”他也站起了身，翩然地把双手背在身后，嘴角的笑意尽数透着轻蔑与不屑，盛气凌人。这一刹那，林绯荷恍然间才想起，桃染毕竟是灵妖阁的阁主，他是万妖之王，高高在上。“毕竟，”桃染的眼神掺入了几分阴险，“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拒绝与我合作？”

　　“你！”陆长风似是压制着心头的怒气，“竟然要挟我？”

　　“不敢。”桃染倒是说得举重若轻，“你当然也是可以选择不与我合作的。只不过，我若是把天清门掌门私藏珓灵石还有神石造假、欺人惑众的事散出去了，你说天清门会有多少热闹可以看？”

　　“不要！”林绯荷听得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看到桃染与陆长风都唰地把目光投向自己，林绯荷意识到自己的插嘴有点失态而唐突了，她尴尬地呡了呡嘴，支支吾吾道：“我……我是想说……这样不好……万事……以和为贵……”

　　“确实不好。”桃染竟气定神闲地搭上了话茬，仿佛现在挑起事端的人根本就不是他，“所以，我可以给天清门留一线生机。就看陆公子怎么做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陆长风很不情不愿的，但似乎也明了，眼下的局势，更多地掌控在桃染手中，对天清门不利。

　　“这话听着很耳熟？”桃染煞有介事地瞄了一眼林绯荷，“我想做什么？”他竟做出颦眉思考状，好像他现在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许是被小绯绯说服了。天清门还是很重要的存在的。只是，掌门应该换个人了。新掌门，才会有新气象嘛。”

　　“你想让天清门变成灵妖阁的傀儡？”

　　“不要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灵妖阁。”桃染从棋盘中抓起一枚白棋，往上轻轻抛起。白棋跃起又落入了桃染的掌心，他五指一合，再打开时掌心已然躺着一枚黑棋。桃染把掌心翻向下，掌心的棋子一下子掉在棋盘上，发出闷脆的声响。“也不要总是以最好的眼光去看待玉方。”桃染满怀深意地看着陆长风，“他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陆长风看着面对淡定自若、似乎一切都成竹在胸的桃染，陷入了沉思。他深知，所谓神石，定是有蹊跷的，他昔日最敬仰的玉方必是另有所图故意为之。而珓灵石，根据那夜所见，也确实是被玉方藏了起来。如今，天清门人心离散，弟子寥落，不堪一击。如果，灵妖阁真的要将珓灵石在天清门之事散出，定会引来人妖两道的争夺，一旦混乱，那对天清门就是灭顶之灾。眼下，玉方性情怪异，遭灵妖阁摆弄却不自知，更不愿听取他的谏言。难道真的要看着天清门毁在灵妖阁的设计里吗？陆长风从小在天清门长大，他对天清门的情感自是深厚的。他内心似乎也接受了桃染的说法，他根本没有什么选择。陆长风深知，灵妖阁诡计多端，眼前的桃染更是城府极深，他能做的，或许就只有假意与他达成一致，再暗中找机会颠覆其企图颠覆天清门的诡计。他思忖再三，终是下了决定，“那你就直说，要我如何与你合作？”

　　陆长风这句话让林绯荷着实一惊。她心里不禁暗道，长风师兄怎的这么快就妥协了？毕竟在林绯荷的印象里，陆长风做事偏于刻板。面对桃染这般的态度，她完全没料到陆长风竟然会应下这番合作。要知道，刚才她看着陆长风盯着桃染看的如利刃般的眼神，她觉得桃染被他赶出去会是迟早的事。

　　“不错。果然够爽快。”桃染得意地浅浅扬起嘴角，“放心。这个合作，对你，对天清门，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他依然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到陆长风身侧，“真金不怕火炼。玉方是什么样的人？你可以慢慢看清楚。”

　　“我相信师父。”陆长风严肃地板着脸，“你就直说，要我做什么吧。”

　　那边的陆长风面目表情严肃得如临大敌，这边的桃染倒是一脸自若，宛若只是在与人闲话家常。“不急。”桃染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陆长风的肩膀，“以后有的是时间，多多合作。”

　　陆长风依然谨慎而心存戒备，他斜眼看了看身侧的桃染，什么话也不说。从他的这表情，很明显看出，他根本就不想与桃染有什么瓜葛，只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

　　桃染一直都保持着淡然自若的神态，仿佛陆长风的表现与反应，完全如他所料，仿佛一切都是他早就料想到的。

　　林绯荷把这一切，都静静看在眼里。联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还有今晚上桃染与陆长风的对话，她也有了不少的想法。

　　“看来今夜不虚此行。”桃染操着若无其事的语气打破了刚才诡谲的宁静，“陆公子，合作愉快。”

　　桃染的声音明明还在耳边响着，什么征兆都没有，陆长风猛一侧身，桃染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再一张望，发现尾随他来、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的林绯荷也凭空消失了。

　　陆长风又是一捶子砸在桌面，“没想到，他的修为竟如此之高？”他禁不住叹了口气，“接下来，天清门会如何？我又该如何？”他自己的心里也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