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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听松院,松风正在哪里惬意着,好不容易公子不用去上朝,早起又去了引鹤院,也破天荒地不用他办些什么事儿,他倒是落得清闲。

  正揣着手,屁股底下刚坐热乎,远远便见一个人脚步匆匆地走来,松风定睛一看,那人穿着大氅怎地如此眼生,看着倒像是女子的衣裳。但待那人走近了,松风才确定,那可不就是自家公子吗!

  想也不想松风便赶紧迎了上去:“公子!”

  “去取我的大氅来送去水榭居,快些。”顾惟白远远道。

  “啊?哦,是。”松风赶紧取了顾惟白的大氅,小跑着去了水榭居,可他喘着粗气在哪儿附近转了好久,也没见到个人,也不知到底要送给谁。

  只好蔫蔫地回了听松院,顾惟白看见他手里拿着大氅回来的,当时脸色就变了,松风赶紧道:“公子,您知道的,奴才速度不慢,可是奴才在那水榭居转了半天也没见到个人影,您这大氅珍贵,奴才也不好扔在那里不管啊!”

  顾惟白已经脱下了我给他的那个大氅,雪白的狐狸毛暖暖和和的,就着上好的料子一起挂在了衣服架子上。他只是喝了口茶,倒是叫人看不出喜怒了。

  松风心下明了,他这趟差事没办好,便不再解释,赶紧跪下道:“公子,奴才认罚。”

  “起来吧。”顾惟白淡淡道。

  松风知道自己这是被原谅了,赶紧行礼谢恩,也不敢再在这里碍眼,赶紧下去了。

  顾惟白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的手指不停地摩擦着杯沿,虽然仍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却也能看出他被什么事儿困扰住了。

  他瞥了一眼那个大氅,里边是上好的狐狸毛,雪白一片,针脚细密到叫只人以为那狐狸皮大概就是长在这布料上的;外头是珍贵的蜀锦料子,上头绣着的梅花栩栩如生,绣工高超。就连那两条带子上头,也绣上了细小的梅花,一朵一朵的,形态各不相同。

  真真是娇贵的人,用的东西都这么细致。

  顾惟白垂着眼,叫人看不清神色。

  我到了迎梅院门口的时候,远远便看见一个小丫鬟拿着扫把在那里扫雪,慢慢悠悠地倒是像个闲来无事才来扫雪干活寻乐子的大小姐。我已经冻得直哆嗦了,真不知道顾惟白每日穿得那么单薄,到底是如何还能站得那么笔直的。

  那小丫鬟穿着水蓝色的袄子,身上竟然还披了一件披风。我不禁皱眉:这是哪里的规矩,丫鬟在院子里干活竟能披着披风了?!束手束脚的如何还能办好差事?

  兰月身为我的大宫女都没这个优待!

  有个小厮搬着柴火路过,朝着她露出了羡慕的眼神:“春棠姐姐,您这披风真漂亮,一定很暖和吧?”

  小丫鬟高傲一笑:“这可是上好的料子,贵着呢!”

  小斯已经走远了,没再回应她的话。

  我远远冲着她道:“你过来。”

  那小丫鬟看见我,便朝我走过来,行礼道:“奴婢春棠给夫人请安。”

  我看着她,也不叫她免礼,这人怎的好生没眼力见,主子叫她她走慢慢过来便罢了,若是她现在把披风给我,我不是会记她的恩么!

  我忘了这里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而是在顾惟白这个撒手掌柜管辖之下的安逸的顾府。

  又一阵冷风吹来,我皱了眉道:“把你的披风给本宫。”

  她一愣,有些不情愿,犹豫着就是不解披风带子。我眉头皱得紧了些,刚要开口,远远便看见兰月抱着我的披风急急跑来,给我披上了披风,是被火烤过的,很暖和。

  兰月关切道:“夫人怎的自己回来了,大人呢?”

  “他回听松院了。”我说道,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春棠,毫不费力地捕捉到了她眼眸中的一抹他色。

  大约这丫头脑子里脑补了一场新婚夫人被夫君丢在半路的戏码,我此时此刻大约已经成了她眼里不受夫君喜爱的可怜虫。

  我道:“你起吧。”

  “是。”春棠低着头,并不看我。

  “走。”

  兰月便扶着我的手进了屋子。

  地龙烧的旺盛,我伸出手在火炉上烤火,过了好一阵才觉得暖和了些。

  “这府里的丫鬟们都如此嚣张吗?”我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嘴。

  “夫人不必忧心,奴婢帮您处理了便是。”兰月道。

  “无妨。”我收回已经暖和了的手,走到冰冷的香炉前,淡淡道:“本宫得让他们这些刁奴一个个的都露出狐狸尾巴,一起收拾了省的费力气。”

  “是。”兰月应下了。

  “那对大雁如何了?”我说的是顾惟白送与我的那对大雁,我不太了解民间的祭雁礼,也不晓得要如何处理它们,但那是顾惟白送我的,我定要好好爱护。

  “回夫人,在后院搭了暖棚好好差人养着呢!”

  “那便好——对了,去五河镇查查吧。”我坐到榻上,拿起桌子上热乎的茶水饮了一口,“之前我们调查顾惟白,竟什么也查不出来。大约他的过往都被谁刻意遮掩了,这次去五河镇,本宫确定,一定能查出什么来。”

  “是。”兰月答应着,“奴婢这就去办。”

  “嗯。”我看着没有燃香的香炉,若有所思。

  早朝已经散了,马上就是年关,过节的气氛浓郁了起来,大臣们三三两两地走着。刚刚有资格上朝的赵折文显得兴奋异常,他本是上次科举的武状元,偏偏一直不得重用,一直在五河镇的衙门当捕头统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己一人单枪匹马去擒了那每到冬日就下山害人的老虎,才升了职,现在是个七品的校尉……叫什么来着?赵折文想了想,奥,对,翊麾校尉。

  他朝着人最多的一群人走去,听着他们谈论的事儿,听了半天他发现,他们大多是在谈论同一个人——顾惟白。

  “这顾大人可真真是走运啊,长公主惊为天人,如今竟成了他的妻子。”

  “唉,谁说不是呢,陛下多看重他啊!”

  “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

  “真真是撞了八辈子大运了!”

  ……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语气里满是羡慕。

  赵折文却忍不住了,这个什么顾惟白算什么?他是武将,嗓门大,扎进人堆里便道:“唉,这算什么,我们村子里有个顾小二,那才是真厉害呢!”

  一群文臣被这个体格硕大的青年吓坏了,一个个的皱着眉头面面相觑,却没一个人能说出这个青年的名字的。

  “你们这群文官!”赵折文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都禁了声,颇觉得无趣,“在下告辞”,说完便转身走了。

  “在下”这个词他是从顾小二哪里学到的,他总是谨慎小心从未出错儿,学着他说话准没错。赵折文想。

  听松院,松风把今天早朝的事儿都和顾惟白禀报了一遍,听着没什么要紧的大事,顾惟白便看起了手中的书卷。

  瞥了一眼松风,见他没有下去的意思,顾惟白便道:“有什么就说。”

  “公子,今日下了早朝,有个叫赵折文的校尉,颇为有趣。”松风道。

  “嗯。”顾惟白好像没什么兴趣,“下去吧。”

  “是。”松风向来搞不清楚顾惟白的心性,只能认真听自家公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