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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物细无声2

我的寝殿里,顾惟白坐在桌旁自顾自的的饮茶,倒是没有一点拘谨,好像这晨华宫就是他的府邸似的。

  在宫外风雨大作之际,我陷入了昏迷,顾惟白直接把我带回了顾府,叫了丫鬟帮我清理,又寻了府医稍作诊治,待我醒来,又马不停蹄地带我回了宫。我藏在小巷子里的宫女衣服还在,只不过都被雨淋湿了,还沾了许多泥污,已经穿不得了。

  顾惟白只好将我稍作打扮,装作随行太监将我带进了宫。

  等我紧赶慢赶到了晨华宫的时候,远远的便看见了宋婉清的仪仗,也是,这么大的仪仗队,我想无视都难。于是顾惟白又将我带到晨华宫的后院宫墙,叫我踩着他的肩膀,又叫桂月搬来了梯子,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站在廊下我听着宋婉清过激的言语,却没有出面的意思,桂月在一旁急的直催:“公主,您看皇后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咱们赶紧过去帮兰月撑撑场子啊!”

  “不急,她越嚣张,待会儿本宫才越好把她收拾的心服口服。”我道。

  于是才有了刚刚一幕。

  “此事要多谢太傅大人。”我声音嘶哑道。

  “公主殿下不必言谢,都是臣该做的。”他站起身来行礼,“想必公主殿下这里危机已解,臣乃是男子不便长留,先行告退。”

  “太傅大人慢走。”我看着他格外顺眼,却也格外别扭。我那一身狼被他看了个遍,我的一身骄傲在他面前碎的连渣都看不清,可他偏偏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比起我情绪的大起大落,他好像看透了世间的悲欢离合,这人间种种,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勾起他的情绪。

  我病了,病得严重,直接就卧床不起了。

  风寒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让兰月直接湿了眼眶:“奴婢就说那姓宋的没一个好东西,公主您如此细腻的皮肤,那都是拿上好的油膏养着的,怎地您也不好好对待,竟划了这么多伤痕……”

  “命都要丢了,哪里还会想这些?”我气若游丝,躺在床上,她一听,眼眶更红了几分。

  “兰月,本宫得向你道歉……”

  “公主哪里的话!不管您做什么决定,若是于您不好的,兰月定会反驳,但若是您下定决心的,兰月又怎么会违背?”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湿了帕子的一角,“公主,这些日子您好生歇着,莫要再多操心。”

  “嗯。”我应声答应,想必这次宋婉清元气大伤,尚且自顾不暇,没什么心思再来给我找不痛快了。

  “云淑妃的肚子可得看好了。”我不太放心,又叮嘱道。

  “您放心吧,我们的人在挽春宫盯着呢,势必会保住云淑妃的这一胎。”

  我终于放了心,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早朝,宋连笙剿匪凯旋归来,八百士兵虽折损一半,但好歹是把那些乌合之众杀了个精光,还给了百姓一方安宁。

  卫昭还算满意,直接给了宋连笙仆射之位,准许他留在帝都,又要将宫中亲卫都交由他统领。

  可是宋璋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大盆冷水就这么浇在了他的头上。

  “陛下,臣认为不妥。”反驳的竟是顾惟白,宋璋十万个不理解,顾惟白此人能坐到今日这个位置,一无祖上蒙阴,二无他人引荐,全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般来说若是不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事,这个瘟神向来不会反对哪位同僚,他也不站党派,带着朝中一批大臣保持中立,只效忠于大珩效忠于陛下。

  宋璋这次想破了脑袋,也想不起来自己哪里惹到了他。

  “哦?顾卿有何高见?”卫昭问道。

  宋璋脑仁疼,偏偏这个瘟神的话陛下还都会考虑!这可要了他的老命了,筹谋了这么久,经过了一波三折,好不容易才能让自己的嫡子在朝中也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眼下怕是玄乎了。

  “辅国将军多年未带兵打仗,如今区区一群对兵法一窍不通的土匪,竟用了如此长的时间,还折损了一半将士,恕臣之言,辅国将军的能力堪忧。”朝中一片哗然,顾惟白此人还真是一针见血不留情面,当事人却面不改色:“何况……”

  他这“何况”一出,宋璋眼皮直跳,只觉大事不好,到嘴的鸭子要飞,却也没办法阻止顾惟白那张嘴。宋连笙到底没有宋璋老谋深算,身为男儿身自是想要年少有为,得到认可,这如今怕是要把他的功劳都抹杀了。这么想着,便要站出来阻止顾惟白。

  宋璋却暗自给宋连笙使眼色,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宋连笙只好把伸出的脚缩了回去。

  “何况,将军长居楚地,长久代管楚地诸多事宜,怕是多年未领兵练兵,也对皇宫的侍卫们不甚熟悉。所以臣认为,陛下可以提拔,但也得慢慢来才好,大权不可一次交接。”

  宋璋心中直骂:这个狐狸!他故意咬重了“长居楚地”几个字,提醒陛下笙儿与那桓王的关系。若说笙儿在楚地练过兵,势必要引起陛下怀疑楚地,那么定国公府也讨不到好处;若说没练过,那正中顾惟白下怀。字字都不多言,字字都有作用,宋璋头一次感到了后生可畏。心里恼怒之余又不禁想着,若是这个人是自己的人,那该多好!

  “顾卿言之有理,那辅国将军便先担任仆射一职,至于皇宫的亲卫,朕再另寻他人。”卫昭俯瞰全朝,“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这便是把顾惟白的话听进去了,决定也做好了,这么一问不过是走个过场,谁还那么没眼力见敢反对?于是众臣齐刷刷道:“陛下英明。”

  卫昭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也不愿定国公府太过招摇,何况他还忌惮着远在楚地的桓王卫旷。桓王虽年幼,但眼下若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就会成为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散了早朝,宋连笙跟在宋璋身后,远远见了一丝不苟穿着官袍的顾惟白,心中的愤懑不平顿时燃烧了理智,饶是他再愚钝,也知道顾惟白今日早朝是在针对自己。只是他实在想不通,顾惟白不应该借着自己救命恩人的身份与定国公府交好吗?这样才是对他的利益最大化,可偏偏要与定国公府唱反调,这有什么好处?

  “顾大人留步。”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顾惟白停下了脚步,他一转身,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来者正是宋连笙。

  宋连笙先是朝着顾惟白抱拳行礼,毕竟人家品阶在那里摆着,然后便直言道:“不知下官哪里惹顾大人不快,顾大人尽管提出来,下官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顾惟白站在他前面,直直看着他。宋连笙只以为他是碍于面子不好直言,刚要劝顾惟白有话直说,自己并非那般小气的人,可还没等他说话,顾惟白就开了口,只不过是所答非所问:“不知辅国将军昨日在千丈崖说的话可还算数?”

  宋连笙一愣,只觉得这人叫人捉摸不定,这说着事儿呢,怎么又扯到别的上边去了?心里却也不免对眼前的人看轻了些,果然人都是一样的,这不刚刚施了恩惠,就来讨报酬了。但他心里明白这的确是自己该报答的,于是恭谨道:“自然算数。”

  “涌泉相报便算了,本官只求辅国将军一件事。”顾惟白淡淡说道,宋连笙洗耳恭听。

  只见顾惟白薄唇轻启,一字一句无比清晰:“还请辅国将军离长公主远一点。”

  宋连笙一愣,又听见他补充道:“包括你那娇弱的妻子。”都离远一点。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了。

  只留下宋连笙在秋风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有那么一霎那的失神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