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除夕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日，下人主子都起得早，就连爱打懒的慕思涵也早早起来，出门去看他们贴对联挂灯笼。

　　“左边左边，不不不，往右往右……”慕思涵站在院门前，指挥木梯上的两个下人贴对联。

　　“起这么早啊小懒猪。”慕映洹从身后轻拍了下她的右肩，待慕思涵从右边回头时又绕到左边吓唬她。

　　“二哥！”慕思涵气恼。

　　慕映洹嘻嘻笑着揉了揉她胖嘟嘟的小脸蛋，“用早了没?”

　　“早用了。”慕思涵拧着眉没好气地回道，抬眼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缃色袄裙的少女。

　　“大姐！”慕思涵转瞬即笑，欣喜地喊道。

　　慕思沐微笑着走来，慕思涵开心地上前挽住她的手。

　　“大姐。”慕映洹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态度不如方才的亲昵熟稔。

　　慕思沐点了点头，垂眸间脸上一片落寞。若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必不会如此疏远吧。

　　只是，二弟为何待她与二妹妹甚是不同呢?

　　白日里忙着祭祀等事，更有慕家的几处近支也到慕宅一同过年，人来人往，就连一向安静的后院也热闹起来。

　　“哟，这就是老大的小女儿呀，生得怪水灵的！”老夫人屋里坐满了人，正说话的是住在南街的二祖母，满脸堆笑，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一条细缝。

　　她把阿星拉起来前后打量，阿星始终淡笑着，低头间看到她袖子里的手腕上套着好几个金镯子。

　　“你可当心把孩子转晕了。”老夫人在主位上笑着招呼道。

　　阿星这才得以被放开，忙退到位子上坐好，手乖巧地相握放在腿上。

　　老夫人见她拘谨得厉害，便发话让屋里的小辈们出门自己寻乐去了。

　　众姐妹如释重负，忙掀帘出去顽了。

　　待人一走，方才笑呵呵的南街二祖母才说道：“阿星这丫头生得好看，再过几年也是一方美人，嫂子啊，有福了。”

　　屋里的夫人婶母也皆附和起来，老夫人闻言心情极佳，说了两句客气话。

　　“只是，”那二祖母又顿了顿，“瞧着模样，倒和老大不大像。”

　　老夫人神色如常，慢悠悠回道：“她呀，模样和她苦命的母亲有七八分像，只可惜她娘，命薄啊。”

　　众人听了也是惋惜，女儿生得如此好看，想必亲娘也是个绝色佳人。

　　那方二祖母见老夫人避重就轻，便紧着问了几个问题，诸如阿星的生母原籍是在哪，慕府为何把她养在庄上这么多年等。

　　“明晔去平城收铺子后带回来的，那模样，真真跟个天仙似的，初时只是可怜她的身世，便安在西山的庄子上做些细活。后来两人有了情意，还没等抬进府来就有了身孕，唉，家门不幸啊。正巧又碰上映洲她娘突然去了，此后便一直瞒着，后来来了一个化缘和尚，说这丫头得养到十岁才能见外人，否则也是个福薄的。到十岁了吧，两人又不肯回来，一直到她娘病逝，念着她无人照顾，这才接了回来。”

　　老夫人这席话，倒是把这几月来近支里的闲言碎语都给解释通了，那二祖母也无话可问，也趁着说了几句可怜话。

　　老夫人见没人注意自己，暗暗舒了口气。

　　再说门外又是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小个的姑娘围着廊上的圆柱转圈嬉闹，稍大些的就在阿星屋里说些闲话。

　　“不知妹妹满过十岁了没有。”说话的名叫慕梓欣，也是南街家的，今年刚过十三岁，正是豆蔻年华之岁。

　　“妹妹别看阿星身量小，她和思涵可是同年的，只差两个月呢。”慕思沐笑道。

　　阿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从小她就比同岁的姐妹娇小些。

　　“不知是谁大些?”慕思琪又问道。

　　“我，”正坐在窗边翻花绳的慕思涵抢说道：“我可是姐姐。”

　　“可不是么，虽占着姐姐的名头，做事仍跟个妹妹似的。”慕思沐朝着她说话，一脸宠溺。

　　慕思涵不乐意地嘟嘟嘴。

　　屋里的几人素是知道慕思涵平时的喧闹的，都笑着打趣起来。

　　“你们别看阿星年纪小，要论刺绣编织等事，就连我也比不上她半分。”慕思沐牵着阿星的手，略骄傲地朝众姐妹道。

　　闺阁家的女儿平日里就是专门捣鼓这些的，如今就连常被长辈夸赞的慕思沐都甘拜下风，还不知这个新妹妹究竟有何能耐。

　　众人都好奇起来。

　　阿星见姐姐这样夸自己，不好拂了她的面，又怕谦虚惹得大家说她故作拿捏，只好硬着头皮吩咐如月拿了些绳线来打络子。

　　她的手法娴熟，流畅婉转，线绳在她手上快速翻转，众人暗暗吃惊。

　　慕思沐看着三妹妹神色丝毫不慌，眼神专注地盯着手中的线绳，她在一侧欣慰地低头浅笑。

　　不过一会儿，阿星就打好了一个福结，姐妹们接过瞧了，结扣紧实，毫无瑕疵。虽然手法不难，但难在她编结的速度之快，成品却完美无缺。

　　众姐妹心中对这个三妹妹，自然是另眼相看起来，便都围着她讨教技巧。

　　直到丫鬟来传饭，阿星才得以解脱出来。只是路程中也有两个才认识的姐姐挽着她说些趣话。

　　她回头找大姐，才发现慕思沐就跟在她身后，正扬着眉朝她笑。

　　阿星无奈地转回头，继续听两个姐姐闲聊。

　　一直到晚间，阿星身旁都没空过人，连慕映洲也暗暗诧异，这小姑娘有这么招人疼么?

　　阿星不解大姐为什么这么做，直到有一日她去别人府上做客，有不少富家小姐都前来问她可是东街慕府的三小姐，她才知道，大姐这日是变着法的把她介绍给慕家姐妹，也是介绍给湖溪望族的闺中小姐。

　　慕家姐妹回府后自会四处夸赞，府中的妈妈丫鬟们未见其人，先闻其名，小姐们自是结交不少闺中密友，一传十十传百，阿星的名字自然就传开了。

　　只是那时阿星懂得姐姐的好意，再想转头去寻找熟悉的身影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